望春园
谭锡元还未瞧见顾心瑶,反先是看见正房的外间摆了晚膳。
微怔。
这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他在望春园,顾氏极少挽留他用膳,即便是留了,那也是敷衍了事。
今日菜肴皆是他爱吃的。
若不是用心备着,那他说什么都不信。
只是,究竟是有何事所求?
思索许久,皆无果。
片刻,顾心瑶从里间步出。
嘴角勾着浅笑:“先换下官服,再用膳吧!”
谭锡元低首,瞧了一眼自己衣着,他忘了换常服了。
“我去去便回,娘子你先用膳。”
“不必回云水苑更衣,你的衣物我差人从云水苑搬回。”
闻言,谭锡元受宠若惊,弱弱问道:“这是又是为何?”
顾心瑶神色未变,淡道:“你是我郎君,难道你与我住一块,不妥吗?”
“未有不妥。”只是前些时日便将他东西,都送回云水苑。
若有所思的谭锡元,越过顾心瑶,步入里间。
他正解开扣子之时,遽然看见了顾心瑶也在。
当即愣住了,“娘子你这是作甚?”
今日的顾氏,处处透着古怪。
他的心七上八下的跳动。
顾心瑶未答,而是上前,伸手,继续为他解扣子。
谭锡元静静看着她一举一动,她的眼神淡如水,未有像那些别有用心的姑娘,有意无意抛个妖媚的眼神。
直至扣除尽。
从衣架子取下常服。
谭锡元回神:“娘子,我来便好。”
顾心瑶淡道:“你手脚慢,菜肴都凉了。”
谭锡元小声:“哦!”便由着她去了。
顾心瑶为他束上腰带,抚了抚褶皱的衣袍,“可了。”
谭锡元温和笑道:“多谢娘子。”
无论是有何事所求,他皆应承了。
二人坐下用膳。
顾心瑶从容自若为他布菜。
谭锡元见碗中渐渐堆起的肉与菜,忙不迭:“娘子你自己也吃。”
说着,他为她夹了一个清蒸好的河虾。
“好!”顾心瑶淡道。
继而,便径自用膳,不再与他多言一句。
谭锡元不吭声用膳。
膳后,婆子将残羹剩饭撤下。
杏雨送来了茶汤。
谭锡元吃了一口后,心中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今日进宫后,大娘娘可有与你说了什么?”
“未曾。”
“那今日为何留我用膳?”
“不为何。”嫡姐与她说的话,她自然不能与谭锡元说。
顾心瑶思索一圈:“你复职皆因徐国公府,你在当值之时,须得谨言慎行。”
闻言,谭锡元立即明白她之意,“是有不少昔日的同僚,问及我这些年的事,我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他们打听不到,便寻由头离去了。”
“如此便好。”最少不会连累徐国公府,与她嫡姐。
“……大娘娘真未有与你提及什么?”
“未有。”
“……”已是两回拒之。
应该是未有提及什么。
谭锡元思量一圈:“我刚回上值,不少人私下言论大娘娘与徐国公府互相往来,日后真有什么,皆是当大娘娘靠山,所以才会有我复职,有你得封。”
“旁人要说什么,随他们去,至于朝中之事,徐国公府自会处置,我们只需约束自己谨言慎行便好。”
“娘子所言极是。”
已是提及两回谨言慎行。
顾氏怕他不约束举止,连累徐国公府。
他何尝不知,顾氏与徐国公府皆不信他。
而今他再多言为自己辩解,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何不如随时日流逝,便能证明自己是可信的。
稍晚,谭锡元欲要起身回云水苑,顾心瑶却淡淡:“你衣物皆在望春园,你回去作甚?”
闻言,谭锡元便知晓,她这是在留自己。
他当即不犹豫,问道:“娘子你这般,可知会让我误以为……”
“你没误会。”顾心瑶坦然直视谭锡元投来的目光。
闻言,谭锡元脸上难掩欢喜。
夜渐深。
室内漆黑。
外间点着烛灯。
谭锡元试着伸手。
未见她冷言喝斥,当即不再犹豫,翻身而上。
折磨得顾心瑶眉头紧蹙,娇嗔:“再这般,滚出去我望春园。”
谭锡元赖皮笑道:“是娘子留我过宿,我自然得要卖力些,不然你明日都不会再留我了。”
片刻,传来娘子娇嗔与吟声。
次日,徐国公府,坤华院。
顾柒柒听完徐六禀告,她便道:“你不必时时再去打听谭家的事了,偶尔知晓一些事便可。”
“是。”
徐六作揖退下。
午时过后。
顾柒柒起身。
微雨与她禀告,小徐娘子来了。
“可有带着儿媳?”
“有。”
“引人到外间去吧!”继而,顾柒柒催促紫烟,将自己发髻别好。
紫烟手指灵巧,不到片刻便别好,还插上精美的发簪。
等顾柒柒步出外间时,清芽与周婉玉正吃新鲜做好的糕点。
“可还喜欢?”顾柒柒笑吟吟问道。
“软糯香甜,极好的。”
“那我回头便要打赏厨娘。”顾柒柒笑道。
继而,她便与清芽叙话。
清芽眉开眼笑地取出一个锦绣的绣囊,什么也不说,双手奉上。
顾柒柒笑问:“这是作甚?”
“我家二郎未过门的娘子绣的,还让我特地为大娘子送来。”
顾柒柒接过绣囊,在手中端详一番,绣功赶脚,极收得好,配色也好。
“许家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我也是这么觉得。”
“日后你的衣裳袜子腰带什么的,皆是有人替你做了。”
清芽笑着揶揄:“大娘子此言,说的你家儿媳不为你做这些似的。”
“有有有,穿都穿都不过来。”
“我怎么没听着大娘子此言,是特意与我显摆呢?”
顾柒柒抿唇浅笑:“我哪敢与你显摆啊!你家二位儿媳都是体贴之人,你与我一般,皆是有福气的。”
清芽有些遗憾的叹息,说道:“可惜,我身子不允许,要不然生位像娇娇一般贴心的姑娘,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儿媳贴心,自是与女儿一般了。”
“这倒也是。”
如今她知足了,大儿媳孝敬她,日日请安,陪她说话,日子也过得不像往日那般百般聊赖。
继而,二人闲着,便在园子之中坐坐。
周婉玉与祝芙蓉等人坐一块,说家常的闲话。
清芽趁身边无人,便询问顾柒柒,“文茹近日可有来寻你?”
“未有。”
“她来寻我了。”
“……”顾柒柒未出声,等她往下说。
“前两日,彭家三郎吃醉了酒,宠了文茹身边的女使,文茹恼怒之下便回娘家,母女二人争吵了几句,文茹便来寻我,与我哭诉。”清芽叹气:“说是半夏未能为她讨回公道,又是如同往日一般,劝她忍一忍。”
“彭家三郎真是糊涂,嫡妻身边的女使,他也动了。”这是抹了身为嫡妻的颜面。
“依我之见,那个女使也不是什么安分之人,若是个安分的,彭家三郎真要是对她做什么,她便能躲及,她未躲,那便是一心想着当小娘。”
“文茹心性过于纯良,真要是留个心眼,便不会有此事发生,如今,她迟迟未有身孕,在彭家的地位也不稳,只能受委屈的份。”
“大娘子所言也是。”清芽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随后,清芽满心欢喜的与顾柒柒说道:“今日我登门除了与大娘子说文茹的事,我还与你说件喜事。”
顾柒柒沉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试着问道:“是婉玉有身子了?”
“大娘子猜中了,是婉玉有了身子。”
“依时日推算,身子未稳,你怎么与她一道出门了?”顾柒柒微微蹙了蹙眉梢,语气之中透着关心。
“郎中说了,她身子康健,舒心便可,莫要过于慌张。”所以她才带婉玉来了徐国公府。
顾柒柒仍是不放心:“还是稳妥一些,稍后回去之时,要嘱咐车夫行车慢一些才好。”
清芽颔首。“大娘子请放心,我会谨记你的话。”
过了良久。
顾柒柒才说道:“文茹的事,你我皆是外人,不宜干涉。”
“我知晓,彭家是高门显贵人家,我一介官眷也管不了,再说,胡娘子也是性子不好之人,我真要是管了,只怕家中不得安宁之日。”
“你深知这个理,那便可。我也不多言。”
一个时辰之后,顾柒柒吩咐祝芙蓉送一送清芽婆媳二人。
许也是清芽提及徐绵绵的缘故,一刻钟都不到,徐绵绵便到了娘家,还带着龙凤胎,以及一马车的闲物。
顾柒柒听微雨形容时,微怔了一下。
这是要长住?
她还问微雨:“身后可有见姑爷的身影?”
“未有。”
“……”顾柒柒心中有了猜疑,但不会胡诌。
两刻钟后,徐绵绵一人前至坤华院。
顾柒柒瞧了她面容,神色是阴郁不快。
心中的猜疑便成了肯定。
一开口便问道:“你是与女婿吵嘴了?”
徐绵绵微怔,随即娇气之中带愠恼:“母亲你是怎么知晓?”
“你母亲是过来人,加之你是我生的,你的一言一行,我都了然。”顾柒柒温婉问道:“你与女婿吵嘴,究竟是为何而吵?”
“……”徐绵绵抿唇,眉梢紧蹙,像是在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