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首看着祝芙蓉朝自己伸来的手,瞬息间,顾柒柒便什么都明白了。
“母亲!”祝芙蓉见她迟迟未动,便忍不住小声唤道。
她话一落,顾柒柒便柔荑放入她手中。
祝芙蓉一握了顾柒柒的手,她微微低首,嘴角一弯。
果然,她婆母还是明白她用意。
下了马车,顾柒柒与祝芙蓉二人走了几步,还未踩上台阶,顾柒柒眼眸一闭,软瘫在祝芙蓉身上。
祝芙蓉惊慌失色,焦急惊呼:“母亲母亲……”
而在她们身后的庄晓瑶与曹颖香,当即上前,帮着祝芙蓉扶着顾柒柒的身子。
二人心急如焚的唤了顾柒柒几声。
而走在前头的徐瑾坤,一听到她们惊呼声,回首一看,当即焦急慌张跑回去。
将顾柒柒抱回后宅。
祝芙蓉命人去请郎中。
曹颖香与庄晓瑶守在坤华院。
一时之间,徐家上下人仰马翻,都知晓主母因顾家郎主身子不得愈合,而伤心欲绝。
坤华院
顾柒柒一躺在榻上之时,她便睁眼了。
徐瑾坤在抱她回后宅之时,顾柒柒已是扯了扯他衣袖,暗示了他。
不过他还是思及她昏厥之时的模样,心口跳跃得很快,又很慌乱。
最后他无奈且又恼怒训斥她:“胡闹!”
顾柒柒面容淡定自若,双眸平静看着徐瑾坤:“官人该知晓今日,我为何要这般。”
她若是不伪装伤心昏厥,只怕外头都会流传她冷笑无情,连亲生父亲都快要死了,也不伤心。
闻言,徐瑾坤一噎。
“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闹着玩。”
“我不是已在暗示官人了吗?”
“……”徐瑾坤无奈长叹了口气。
徐家深得官家与大娘娘重用,随之而来更多人留意徐家一举一动。
但凡稍有不慎,那必定是状告官家与大娘娘跟前。
他家娘子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见他不语,顾柒柒便知晓他是接受了自己说辞,也认同了此举。
祝芙蓉、庄晓瑶、曹颖香三人敛声屏气。
顾柒柒:“明日起,我便不去顾家,而你们三人也不用同时出现在顾家,一人轮流一日。”
“是!”祝芙蓉三人异口同声应道。
顾柒柒见徐瑾坤面容仍是阴沉,双眸深沉且隐晦,她便将祝芙蓉她们三人打发走。
祝芙蓉三人可不敢再逗留,屈膝辞行。
顾柒柒下榻,徐瑾坤转身便走。
见状,顾柒柒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双手还挽着他手臂。“官人,你别生气了,日后我不敢了。”
“我不信,你胆子比谁都大。”徐瑾坤面容一侧,硬是不看她。
从他话间,她多少还是能听得出,他还在与她置气。
不由失笑:“我父亲断气,也是这几日,往日顾家我便不怎么管,只怕我父亲一走之后,顾家便要面临分家,分家自然少不了在背后说我的不是,我若再不伪装一番伤心欲绝,只怕局势对我更加不利。”
顾柒柒还与他语重心长说道:“我是不想因我缘故,让徐家深陷此事,从而让别有用心之人,对官人下手。”
“无妨,这是小事,我定能处置妥当。”
顾柒柒摇首:“并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大娘娘对咱们家有了揣测之心,自然也会拿一些小事情来告诫你。”
“是家中有动静?”徐瑾坤所指大娘娘安排在徐家的人。
“嗯,送了几回信。”
闻言,徐瑾坤浓眉一蹙,随之也萌生了致仕的念头。
盛极必衰。
这理,他深懂。
从不会眷恋权势。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顾柒柒又岂会不了解他此时的心绪。
“官人一心为汴京,切莫要随意辞官,如今官家还小,又未成婚,只怕大娘娘不会应承你辞官。”
“那难道便一直这么下去?”
顾柒柒淡笑,若无其事的提及:“我与官人都许久未去城外的庄子了。”
瞬息间,徐瑾坤明白了,她是欲要去庄子居住,也是避之大娘娘的人。
一思索,避之大娘娘的人,根本不可能。
除非是他家娘子早早准备好,出发之前才传出了消息,到了庄子之后,辞退一些仆人,留下的,借是多年的仆人。
那还有可能避之大娘娘的人。
“眼下岳父大人身子快撑不住,你去庄子,也无用。”
“那便之后再去吧!”
徐瑾坤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岳父……”
顾柒柒淡淡:“官人是想问及,他去世,我会不会伤心对吗?”
“……”徐瑾坤不语,便是默认了。
“怎会不伤心,只不过我又思及,他逝世对他而言,也是好事,省得再受罪。”
徐瑾坤思及,顾士丰自中毒之后,身子便是病痛缠身,终日卧榻,皆是家中小厮侍候。
的确如他家娘子所言,去世了,那也是解脱。
……
次日,祝芙蓉身为嫡长媳,第一个去了顾家。
韩丽娘担忧大女儿的身子,特意将祝芙蓉唤到跟前,问及顾柒柒昨日昏厥的事。
祝芙蓉思及,她出门之前,婆母交代的话,她便简单几句带过此事。
当然,她也不是直接告知韩丽娘,她家婆母是假装的。
韩丽娘不是糊涂之人,盯着祝芙蓉的神情,看了良久,未有多少的焦急与担忧。
便很快也悟出这其中。
她也不再追问,而是嘱咐祝芙蓉:“别再让你母亲过多操心家中的事,静心养好身子。”
“是!”
而顾家其他人看见祝芙蓉在,也是安分得很。
午时,郎中禀告:“郎主吃不进汤药。”
韩丽娘做主,让郎中强行灌药。
郎中应承尽力为之。
申时一刻。
祝芙蓉还打算归家去。
顾士丰却在此时断了气。
顾家上下挂起了白布,悲恸的哭声四溢。
顾柒柒带着庄晓瑶与曹颖香抵达时,面色惨白,在顾家门口伤心欲绝哭喊。
庄晓瑶与曹颖香搀扶着她,还不忘了劝说顾柒柒节哀。
三人进去之后,不少东京的庶民,皆看见这一幕,很快便传了出去。
顾明崇与顾明荣便要做主,再将顾士丰的尸身多留几日,让其守夜,以表孝心。
韩丽娘冷哼一声,双眸怒瞪着顾明荣:“孝心?你父亲病成这般,那全都是因你家小娘,如今你还大言不惭,说以表孝心?”
顾明荣:“我……”
顾明崇低首,不敢吱声。
“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岂会不知?”韩丽娘冷笑:“顾家族人皆在,让他们来说,究竟要将你们父亲尸身,摆放于家中几日。”
顾家族长之前瞧见过顾士丰死后,模样狰狞,瘦骨如柴。
留在家中久了,怎么瞧,都是不合适。
“还是三日之后下葬吧!”顾家族长还加了一句:“那日也是个好日子。”
韩丽娘当即决定,依了顾家族长所言。
虽说顾柒柒是外嫁之女,但在人前,她须得表露悲恸万分的模样。
顾心瑶也依了她的样子,还时不时劝说顾柒柒别太过于伤心了。
顾心兰、顾心柔、冯秋水等人,瞧着顾柒柒姐妹二人,当即觉得虚伪。
然而,她们也不得不装出伤心的样子来,让人瞧着了,也好知晓她们的孝心。
很快三日一过。
顾士丰下葬了。
顾家真如顾柒柒预料的那般,要分家产。
要说顾明崇与顾明荣这两家子,终于学聪明了,在分得家产时,提及一句,“外嫁之女,不得贪得娘家的家业。”
闻言,顾柒柒冷笑一声,不出声,而是与顾心瑶淡定的坐在一旁。
顾心兰与顾心柔二人丝毫未有置喙。
顾明崇与顾明荣见到顾柒柒未有出声,便彼此看了一眼,示意对方抓紧的,赶紧将顾家的家业分了。
然而,当顾家族长宣布,顾明崇与顾明荣只分得一间铺子以及几亩田地,当即暴怒,指责顾家族长偏心。
“你们嫡出的两位弟弟得这么多家业,皆是因出自于‘嫡’字,而你们两个都是庶出的,能得这么一点家业,已是不错了,我都还见过庶子被驱赶出家门,得不到半分家业。”
“这不公平,族长你是不是让顾柒柒给收买了?她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么帮着她?”
“你们如此诬蔑我,太放肆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长辈,而顾明崇与顾明荣,胆敢这般,丝毫未将他放在眼中,“还是说,你们想被顾家从族谱之中移除?”
闻言,顾明崇当即噤声。
顾明荣却自顾自的说道:“移除便移除,只要我能得到我应得的家业,离开有什么好怕的。”
顾家族长哼声,冷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脱离了顾家,你便什么都不是,顾家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而你家子女皆是无根之人,就连上学堂,皆是困难的。”
“我大不了再入别人家族。”
“那行吧!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顾家的子嗣。”顾家族长当即做主,取来族谱,将顾明荣的名字除去。
“可我应得我家业,你必须要分到我手中。”
顾家族长淡道说道:“你父亲生前,也与我提及,你生母于氏下毒,他便恨不得没了你这个儿子,如今,你还得了一分家业,那是因你嫡母仁慈,你要是再计较,就连分到手的家业,也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