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雅气笑了,“婶娘说得真好。侄媳大胆问一句,婶娘同为士族清贵人家,为儿子挑选媳妇或是妾室时,你要不要访一访对方的?明知道对方不是清白女人,婶娘是不是也可以不顾名声往家里抬?”
“你胡说什么!别把事情往我家里扯!”老妇人恼怒,却不肯接话了。
嗤笑一声张书雅继续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忍了。我们二爷是清贵人,便要讨妾室也只会找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们谁都明白刘元箐母女是个什么来历,为何非要作贱我们二房?二爷躲到了边关都还不放过他!”
见众人不说话,张书雅冷哼一声继续。
“前些天府里还有人说要让我下堂,然后抬刘元箐做二房嫡妻,堂堂士族杨家的嫡子被迫娶一个声名败坏的女人做嫡妻,将来还要代表杨家与别府来往,我就问,你们不要脸面的吗?”
众人惊呆,他们只知道杨老太想把刘元箐弄进二房作妾室,一个妾倒是无伤大雅。但真如张书雅所说的,杨老太要让刘元箐做二房嫡夫人他们就接受不了了。刘元箐的来历他们当然清楚,更加看不上刘元箐与奴仆私通生下的赵月芳。
若真让这两母女上位,以后肯定是要代表杨家与别家显贵来往交际的,刘元箐母女会具备和他们同样的身份和地位,外人会将他们相提并论,荣辱与共,杨家人的脸皮真的要被人踏在地上了。
“不可能,杨家绝不能出这种辱没门风的事情!”族老中的一位当即站起来发话。
又有一位族老起身,直接走到杨老太爷面前,冷冷的盯着他道:“旭宁,你这个家主是怎么回事,你家的事情越闹越大,你该去听听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太不像话了。主家那边给我带话了,让我告诉你,你家的后院好好整顿,别总被牵着耳跟子走。”
杨老太爷的脸涨的通红,他也不知道传言怎么短短时间就变得那么厉害了。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因为二媳妇得理不饶人!
“老二家的,你就不能安生点吗,啊!今天是祭祖的大日子,你就非得当着祖宗的面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闹事吗?”杨老太爷是真生气了,也燥的慌。
他非常清楚家里几房人的相处已经无法和顺了,平常关起门吵吵吵闹闹无妨,可今天这一支的亲族全来了,满满一院子的人,当着他们的面暴露家丑,真当他这个一家之主没有威严吗?
“爹,做错事的不是我们二房,今天挑事的也不是我,破坏杨家名声的也不是我们二房,那为何错全算在我们二房身上?”张书雅眼睛红了,执拗的要一个说法。
“还讲什么对与错,有什么事下来再说,今天是年祭的大日子,这吉时都到了,总不能因为你们二房的事耽误了祭祖宗,那你的罪过就大了!”想到京里补缺大量的钱财还需要从二房想办法,杨老太爷强压心头的怒火喝斥道。
“罪过?我有什么罪过!”张书雅并没有被杨老太爷的冷脸吓住,继续说道:“有些话媳妇不吐不快,三年前,我儿子骑马摔了腿,据说是大嫂的家奴宁管事儿子的手笔。
前些天我女儿跌进水池子差点要了命,是大嫂的女儿倩琳的手笔,郑老夫人来拜访的那天,大嫂的倩玉带着十多个人打上我们院子,欲要打残我的倩芸,还要送她去姑子庙念一辈子经。
我家二爷与刘元箐并无干系,全府人这两年都在生生的逼我们接纳一个不洁的妾室!还带着去外人面前胡乱宣扬!今日三弟妹口口声声说她是二房的妾?
爹,你是一家之主,还有各位族老长辈,你们说一句公道话,这府里可有公平,可还能让人活命?”
“你少胡说,丁点大的事情你夸大其词,就是因为你胡言乱语,夺我倩琳的亲事不够,还让我倩玉失了亲事,我恨不得,我恨不得生啖你肉!”黄玉蓉忽然爆发了。
“呵呵,到底是谁胡说有几人不清楚的!当初明明是因为你瞧上卢家郎才毁了郑家的亲,不顾我芸儿才五岁硬把婚贴换成了芸儿的名字,这是我夺了倩琳的亲事吗?
我倒不知倩玉也失了亲事,这也难怪了,你家倩玉带着十多个人仆妇打上我们院子那副作态恰巧被郑玉珠老夫人,刘蝉玉夫人,李玲珑夫人亲眼所见,崔家难以接受这样的儿媳妇理所当然。作恶的人自作自受难道也要怪在我们二房身上,真是笑话!”张书雅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容。
“什么?崔家退了倩玉的亲?”
“被那几位贵人亲眼所见,哎呀,这丢人可丢大发啦!”
“难怪倩玉今天怪怪的样子,原来是亲事没了呀!”
院子里的众人像是油锅了里倒入了一碗水,噼里扒拉一下子嚷嚷开了,毫无顾忌。
瞧张书雅的态度,显然与长房三房已经走不到一路,老两口处事也失了二房的心。接连失了两份显亲,再没有显赫的倚仗,明显杨老太爷这房有些压不住别房的势头了。
黄玉蓉一怒之下怼上张书雅,口快之下却也把她最难堪的事情暴露出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杨老太爷气的直哆嗦,反手将案几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都是当家主母闹什么笑话,你们两个给我住口,等今天的事情过了,都给我跪祠堂好好反省,学学孝经女德,不知所谓!”
黄玉蓉吓的缩了回去,她是怵公公的,最怕公公把掌家权给她收了。
张书雅却胆大的很,“爹说过的话也忘记了么,曾经爹当着郑老夫人他们的面,亲口为二房正名,言我们二房并无妾室,刘元箐只不过是借住在二房的亲戚罢了,与二爷之间清清白白,当时父亲还让大嫂新收拾一个院子给这位亲戚母女住,以免再引人误会,是也不是?”
杨老太爷铁青着脸,恶狠狠的盯着张书雅一句话也不说,张书雅的态度太打他的脸。
张书雅忽然笑了,“爹不肯替我们二房正名也没关系,当日至少有三位贵夫人亲眼所听,这也够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这些年我们二爷堂堂嫡子作商贾之事,替府里做了多少事,赚回来多少银钱且不说,我儿子女儿被府里人那么对待,今天当着列位祖宗的面,当着宗亲长辈的面,我就要一个公平,可行?”
“你要是再闹,就算你是张家女,我杨府也容不下你了!”杨老太爷上火了。
“爹这是想休了我吗?可惜我们二爷不会给我写休书。”张书雅毫不相让。
“那就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爹又有何时当二爷是你嫡亲的儿子。”
“嫡亲儿子又怎样,若不是你俩一向不听从我们的安排,何来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们俩都不把自己当成杨府的人,是以杨府的兴衰荣辱完全不放在心上。
呵呵,别以为是我的儿子我就能一直容忍你们不孝的行为,若再不听招呼,我就将你们一家出族,没了杨府的庇护,你们一家子以后就作那低贱的商户吧。”
二房的杨辰希和杨辰志要走仕途,若真成了商户子是断然没有出仕机会的。二儿子和大孙子在边关做大头兵,拿命去赌前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那时孤儿寡母的还得指着他依靠。
他断定张书雅为了两个小儿子也不敢跟他拗着来,只能乖乖听他的话。等年祭的事情过去,亲族的人散了后,他会慢慢和张书雅计较的,那时候有什么事就不给外人知道了。
“爹是朝廷命官,谁的过错就是这么断案的么,说来说去爹还真是偏心,我儿坠马运气好保了命却摔断腿,作恶的奴仆不过轻轻拍了几板子,不过两日便活蹦乱跳,与我那辰运好侄儿欢欢喜喜去吃花酒了,爹,我儿子的性命还比不过一个奴仆吗?”
不等杨老太爷说话,张书雅继续道:“被淹水池子我女儿运气好救了回来,作恶的人也只是轻轻拍了几板子,也才三天就可以坐轿子去府外玩耍了。
倩玉带人打上我的院子,扬言打残我女儿还要送姑子庙,也不过祠堂里跪了一天,还好吃好喝的侍候着。我就想问问爹,同样是你的亲孙女,为何如此的厚此薄彼?若爹说是因为我和夫君,那我只能说孩子们那么小,何其无辜被自己的亲祖父区别对待!”
院子里的众人呆住了,他们知道张书雅能耐,却没想到泼辣成这样,敢与公公这样怼。
杨老太爷的眼中快喷出火了,便是家主也没有这么尖锐的对待过他。
“你们二房对我不满已经很久了,我清楚。我更清楚我是一家之主,任何东西只有我这个家长愿意给,你们才能得到,我不给,你们就得忍着。你要的公平,就是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只能我来定!”
“是啊,所以我家二爷才会拿命去拼前程,我的大儿子才会拿命去护佑他的父亲。不像这府里,大伯轻轻松松便成了朝廷命官,三弟最好命,什么都不用操心。”
杨老太爷只觉得两眼发黑,再让张书雅说下去他都不用做人了,若多嘴的亲族把今天的事传扬出去,他的声名又多了污点。
若传言到了言官耳里,他已经没有崔家作为依靠,也没有显贵替他开脱,他的升迁还能稳吗?都不用说拿不拿银钱打点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老太爷好不容易才按住狂暴的怒火。
我想搬出去!张书雅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但她却不能直接说,怒声问道。
“我要一个公平,这府里日子难熬,若得不到公平,我们二房宁愿被出族除名!”
杨老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张书雅是疯了吗?
“你所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何必再谈。一个奴仆之命不要紧,回头就可以收拾,但倩芸的事情上,你难道还要翻旧帐?倩琳和倩玉都是你的亲侄女,你做婶娘的难道还真要对她们再打杀一次不成?”
“爹,真的只是几个侄儿侄女的错么?”张书雅的笑容意味深长。
杨老太爷恍然,但马上就怒了,他怎么可能因为张书雅去动杨老太,还有大房两夫妻!
“你一定要追究?”杨老太爷咬牙切齿的问道,“就算被出族?”
“是的,儿媳两母女在这府里活的寝食不安,需要公平!”
杨老太爷定定的望了张书雅许久,张书雅也毫不退让,两人这就样相互瞪着。
许久,杨老太爷忽然神情一松,似乎有所决定,然后躬腰拱手团团行了个礼,“老二家的非要个说法,闹的祖宗不安,这个事情总得解决了才是,劳烦诸位稍等片刻。吉时已经误了,回头我自己罚跪,亲自向祖宗们赔礼。”
然后回头冷冰冰的对张书雅招了招手,“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