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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门刀车!”几名宋军都头同时怒吼道。
三台塞门刀车同时顶了上去,不过潮水一般的蒙古士卒已然冲入了营寨,很快塞门刀车雪亮的刀刃上满是尸体。三辆塞门刀车被蜂拥而上的蒙古士卒用力推开,而宋军长矛手则是依托着刀车拼命向前捅刺,白色的枪缨已经尽数染成血的颜色。
红的刺眼!
刀光乍现,一名蒙古士卒捂着脖子惨叫着摔倒在泥泞当中。一名全身披挂的宋军将领接连斩杀三名蒙古士卒,而大队的宋军长矛手已经赶过来支援,双方隔着三辆塞门刀车拼命地向着对方捅刺。
“突火枪,”王大用冷声喝道,“把某的将旗撑起来。”
一面赤色的旗帜傲然迎风舞动,而沿着寨墙的宋军士卒都是赤红着眼睛拼命向前。营寨上来就被攻破,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难以忍受的耻辱,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嚣张的蒙古鞑子全部斩杀。
蒙古骑兵紧随着步卒冲进来,根本顾不上两侧宋军弓弩手如雨一般倾泻下来的箭矢,一名名骑兵从战马上摔下来,只不过更多的骑兵依旧是高昂着头,拼命挥动自己手中的马刀。
战马人立而起,一名一名的骑兵从塞门刀车上从容的跃过,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整齐指向天空的长矛。
长矛刺穿战马柔软的马腹,而因为人马的重量,长矛也随之应声折断,骑兵们一声不吭的从马背上重重摔落,不过他们刚刚着地,就是猛地一滚,手中马刀拼命阻挡劈砍下来的刀刃。
地上的泥泞和鲜血已经没过脚踝,蒙宋士卒都是赤红着眼睛,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现在只要任何一方退缩,就意味着失败。
冲在前面的蒙古步卒渐渐都已经没淹没在泥泞当中。只不过后面66续续冲进来的骑兵已经能够从容的跃过塞门刀车,因为塞门刀车上面已经挂满了尸体,蒙古汉家步卒的血肉从刀车顶端延伸到寨门。马蹄每一次踏下,依然不知道是踩踏的自家袍泽的血肉还是泥泞。
一排排长矛猛地向后退却。突火枪手对准跃过塞门刀车的蒙古骑兵,随着接连不断的闷响,弹雨洗礼了那些猝不及防的骑兵。只不过后面更多的骑兵径直翻过前面弟兄倒下的尸体。
这个时候他们不需要仁慈,也不需要惋惜,只需要拼命向前突击。冲破这越来越小的阻碍,在这些狡猾南蛮子的营寨之中纵情驰骋。
蒙古步骑不要命的进攻,的确让镇海军“双王”既感到兴奋,也感到头痛。第一次交战就能够遇到这么强硬而且悍不畏死的对手,使每一名将领的荣幸,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要面对失败。
蒙古士卒已经爬上了寨墙,毕竟沿着寨墙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尸体,密密麻麻。而寨墙上宋军的火蒺藜和弓弩箭矢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只能凭借血肉之躯和卷刃的刀剑阻挡蒙古士卒的前赴后继。
“这些蒙古鞑子是疯了么!”王虎臣原本的狰狞表情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自己前方的蒙古步骑一浪一浪的涌上来。阻挡镇海军前厢挺进的步伐,在加上没有寨墙的庇护,所以镇海军前厢的死伤一点儿都不比营寨中的左厢少。
前面开路的重装甲士,大多数都已经力竭倒地,王虎臣很清楚重装甲士倒地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现在没有心痛的余地,虽然大多数的蒙古骑兵都去进攻寨门了,但是依然有几百人阴魂不散一般缠着自己,而更多的蒙古步卒更是毫不畏惧的迎着宋军士卒的刀枪动冲击,他们很清楚。拖住这支宋军哪怕是一刻钟,都能够为进攻营寨的袍泽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城下的战局再一次糜烂,尤其是那两千蒙古骑兵投入了战斗,更是让寨门那边的防守岌岌可危。虽然是冬天。但是张世杰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流淌着的汗水,不知不觉得衣甲都已经浸湿。
城中还有后厢和中军,张世杰还在犹豫是不是需要把两支队伍全都派出去,毕竟城外营寨一丢,涟州就真的被孤立了。
突然间一名传令兵飞快的从营寨后门冲出,然后绕城从西侧城门直驱入城中。不一会儿功夫。张世杰就看到这名士卒气喘吁吁的泡上了城墙,城墙上束手无措的工匠们、士卒们都是诧异的看向他,那名传令兵根本没有冲着张世杰行礼,而是径直说道:
“王指挥使说,一旦蒙古鞑子冲破寨门,请将军向寨门开炮,无须顾及左厢将士!”
“什么?!”张世杰猛地一震,霍然回头看去。
沿着寨墙一线,无数的镇海军将士还在浴血奋战。
“请将军择机向寨门,开炮!”那名传令兵的声音之中,已经听不到疲倦和软弱,而是带着一股刚强的力道。
“虞侯,让末将带着后厢的弟兄们冲上去吧,说什么也能把蒙古鞑子击退!”镇海军后厢都指挥使李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步走到张世杰身边,朗声说道,“后厢儿郎不能在城上坐观其变!”
张世杰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李芾是镇海军四个厢都指挥使当中唯一的文官,也是整个天武军体系当中唯一一个文官都指挥使,不过出于对叶应武的服从和信任,所以苏刘义和张世杰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毕竟叶使君赏识人才的能力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谁都想让叶应武称赞两句,从此平步青云。
不得不说李芾确实不负众望,在加上和他搭档的后厢都虞候杨霆允文允武,两个人把后厢士卒训练的嗷嗷叫,甚至隐隐有比肩镇海军“双王”的架势,这也是为什么苏刘义并没有按照天武军的传统,将后厢留下来防守,而是让后厢分出两千将士协助赵文义留守镇江府,其他数千步骑尽数追随主力北上。
后厢是现在各厢当中人数最少的,但也是张世杰能够拿出来的最后的力量了,那些淮军守城还可以。但是想要让他们出城死战,那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以么?”张世杰沉声问道。
“全力以赴!”李芾毫不犹豫的抱拳拱手,“不过某也有一事相求。”
“说。”张世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要李芾能够带着后厢撑住。什么都好说。
李芾轻轻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若是后厢逆战不利,还请虞侯遵行王都指挥使之命令,以飞雷炮封锁营寨!”
张世杰一怔,旋即挥了挥手:“去吧。”
知道张世杰这算是默认了。李芾面无表情的快步而去。
而刚才的那名传令兵,此时也是感激的看了张世杰一眼,仿佛解脱了一般,冲着张世杰一拱手,转身便要下城。他的任务是把消息带给张世杰,现在他已经完成了,是时候回去和弟兄们一起了。大家就算是要死,也要战死在一起。
城墙上的将士们都下意识的攥紧手中兵刃,他们都看的分明,张世杰的脸色不知不觉的已经凝重的可以滴出水来。城头上十面大鼓随着飞舞的张世杰将旗轰然作响。天地之间都听到这砰然的鼓声!
王大用猛地踹开扑上来的蒙古士卒,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张虞侯,这个时候你可不要犹豫啊,一旦营寨被攻破,镇海军前厢和左厢就真的有全军覆没在城下的可能了,镇海军没有了两个厢,基本上也就是被打残了。
只不过回答他的是从身后传来的愈密集的脚步声,一面“李”字旗帜冲在最前面,赤红、鲜艳而且毫无损。就这么张扬的在风中舞动。大队的宋军士卒吼叫着穿过营寨,穿过自家袍泽尸体铺就的空地,狠狠撞上惊慌失措的蒙古步骑。
“后厢,李芾?”王大用一怔。没有想到张世杰竟然把后厢也派出来了,城中就真的只有中军和不多的淮军了。
一名已经不再年轻的将领纵马冲到王大用身边,笑着说道:“王将军,可还有力气杀上一场!”
“小小书生,张狂个什么,”王大用顿时忍不住呸了一声。“左厢的弟兄们,随某冲啊!”
李芾自失的一笑,看着无数的宋军士卒前赴后继,从自己身边越过,和蒙古步骑厮杀,鲜血喷涌,刀光闪烁。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突然间李芾隐隐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生逢乱世,不应该这样荡气回肠的杀一场么!
(作者按:李芾于咸淳元年知临安府,因秉公执法触动贾似道而被罢官,正史上直到十年后襄阳沦陷,蒙古大军直逼潭州,才临时启用李芾,李芾临危受命,不畏艰险,带领民众困守孤城足足四个月,城破战死;杨霆为湖南安抚司参议,有勇有谋,协助李芾死守潭州,多有奇谋,后城破率军依托民居巷战,战死。为表敬意,特此将两位先烈并行安排于此处,使其得以并肩奋战,终成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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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堂上的年轻人衣着简朴,一张再平常不过的脸上甚至还满是尚未洗去的风尘和疲惫,双手有些不安的在衣服上摩挲,显然心中很是紧张。
叶应武看着站在眼前局促的年轻人,忍不住笑着说道:“可是崇安陈元靓?某便是叶应武。”
年轻人急忙冲着叶应武一拱手:“久仰叶使君大名,陈元靓有生之年得以与叶使君相会,是在乃此生之幸事。”
叶应武摆了摆手,陈元靓的激动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他叶应武现在克也算是大宋一等一的名人了,还没有凭借着《事林广记》和《岁时广记》为世人所知、现在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小卒的陈元靓,见到叶应武若是不激动,那还真是让人感到奇怪。
不过陈元靓微微稳定情绪,还是疑惑的说道:“不知道使君专门派遣人手前去崇安邀请小生,所为何事?时均可能告知一二。”
随意地看了陈元靓一眼,叶应武不慌不忙的招呼站在一侧的小阳子上茶,然后笑着说道:“不知道陈先生现在正在做些什么?”
“先生”两个字一出口,着实吓了陈元靓一跳,毕竟在宋代只有学识渊博或者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够被称呼一声“先生”,以示人们对于学问的尊重。现在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叶应武这么称呼自己。还真是担待不起。
陈元靓几乎是下意识的站直,不过叶应武冲他压了压手,让陈元靓乖乖的坐下来说话。陈元靓受宠若惊的缓缓坐到椅子上,实际上只有半个屁股在上面。只要叶应武有什么语气上的变化,陈元靓保准能够在第一时间弹起来。
叶应武忍不住轻轻苦笑一声,没有想到自己的威望在民间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够把这么一个书生吓得浑身不自在。
陈元靓低垂着头不敢和叶应武的目光直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应武这么关心自己这个南方崇安小小城中的一个落魄书生。但是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禀使君,小生现在正在尝试着编撰一本记录我大宋民间生活的书籍,暂时称为《事林广记》。现在已经写了一部分,不过想要完成怕还需要半年。”
叶应武随意的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听说你对于大宋的各种工具、器械甚至包括火器都有所了解?”
心中猛的颤抖了一下,陈元靓霍然抬头看向叶应武,双眼着爆出精光,当下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小生都有所涉猎,不过还是涉猎广而不精。”
端起茶杯,叶应武从容的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涉猎广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世道,涉猎广总比没涉猎好。”
反正现在就是一个大家比惨的时代,某这里好歹有一个陈元靓,你们那里连个陈元靓都没有,这就已经足够了。再想想现在整个欧洲还在中世纪里面挣扎,而北面的蒙古更是距离造出来火铳远着呢。
陈元靓忍不住苦笑一声,他也不是什么笨蛋,叶应武这种瘸子里面拔将军的方式他自然也明白。可是自己有几斤几两,陈元靓也是很清楚的,到时候要是耽误了叶使君和天武军的大事。那自己哪里有颜面去见天下父老?
“当然了,”叶应武看着陈元靓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他,“不只是你。某这里呢还有一个人,只需要你们两个通力合作就可以,某相信天武军和整个华夏的未来,离不开你们。”
“还有一个人?”陈元靓顿时有些诧异,虽然他对于机械、火器等等都是知之皮毛,但是胜在涉猎面广。却没有听说大宋还有什么能人巧匠能够得到叶应武这样的重视。
叶应武苦笑一声,随手将茶杯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这是一个俘虏,蒙古鞑子的俘虏。也算是虎头山一战天武军的缴获了,说句实话倒是着实让某吃了一惊。”
“俘虏?”陈元靓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是北面的人······北面的人小生倒是听说过那么一个人······”
轻轻叹了一口气,叶应武无奈的看向陈元靓:“这是这家伙的骨头还挺硬,到现在还没有屈服的意思,可是这么一个人才某却也不好将他怎么样,若是元靓有兴趣的话,倒不如你我一起去看看?”
叶应武没有称呼“陈先生”,而是称呼“元靓”,倒是让陈元靓心中感到舒坦,毕竟被堂堂叶使君尊称为先生,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书生能够承担得起的。不过对于叶应武的邀请,陈元靓倒是很感兴趣,毕竟北面那个人,现在想来也不过就是三十岁,尚且是年少有为。
如果真的是他,那陈元靓对于叶应武交代的任务,还真的有那么三分完成的信心。
当下里没有再多犹豫,陈元靓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叶应武说的和他认为的,是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