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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想到这位走上大殿就一直默然不语的叶使君,开口反击竟然是如此的犀利和无所畏惧。八>一中≥文≥w≤w≤w<.≤且不说赵家皇室在靖康、建炎年间蹉跎的事情,单是说这鄂州之战,当时贾似道是当做大捷报给宋理宗的,一直到现在宋廷在官面上也是一直声称鄂州大战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
可是只要有点心思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贾似道拿来掩饰的华丽辞藻罢了,否则以这位贾相公的脾性,不可能鄂州大战回来之后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收敛自己的锋芒,更是没有胆量带着一兵一卒回来夸功。连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清楚鄂州之战是个什么来的,更不要说那些前线的官员和将领了,只不过大家看在贾似道的权势上,谁都没有胆量揭穿。
今天叶应武却是毫不犹豫的把这道伤疤血淋淋的揭了开来。
看看,这就是你贾似道,鄂州之战丧权辱国,你就是一个不会打仗的白痴,根本没有本事担当这平章军国事的重任。
贾似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鄂州之战是他毕生的耻辱,也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文能力压满朝、武能披挂上阵的全才,从那以后,贾似道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统帅大军的事情。
因为知道贾似道这个人好面子,所以就连当初江万里他们也不敢对着这件事情做文章,否则很有可能引来贾似道不管不顾的反扑,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包括翁应龙这样贾似道的亲信,也都是微微低头,不敢看向自家老大,面的有什么动作或者表情不对,最后使得自家老大先把自己收拾一顿。
轻轻咳嗽一声,赵与芮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好像并没有因为叶应武把当初靖康、建炎时候老赵家那些不堪回的过往全都影射了一遍而生气,反而颇为高兴的看向赵禥,再一次颤巍巍的站起来:
“陛下,老臣以为叶相公所言极是,身为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叶相公一战定襄樊,能万军之中取蒙古上将级,此乃不世功业。前杨都指挥使亦言之有理,霍骠姚、汉终军扬名立万之世,亦非家国稳定之时,我大宋立国三百年来,尚未有如此年轻俊杰,若是令其受制于人、多年徘徊,恐为自绝栋梁之才!”
赵与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掷地有声。
“臣附议!”杨亮节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臣附议!”一直在朝堂上犹如傀儡一般的参知政事马光祖出乎意料的站了出来,“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臣附议!”陈宗礼缓步走出来,冲着赵禥郑重的一拱手,这个礼部老尚书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朝堂上说过话了,以至于有人都快把他遗忘,但是现在老人站在那里,礼节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苍老姿态,“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大宗正带头表态,殿前马军都指挥使、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这些皇亲国戚和当朝老人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附议,顿时中间派的官员们在心头剧震的同时,也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突然间他们这才意识到,叶应武在这朝堂上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这天武军血战襄阳破敌十五万的赫赫战功,有着江万里一党官员执掌天下士林牛耳的舆论支持,还有着皇亲国戚们一边倒的力挺。
刚才叶应武一言不还好,现在他一开口,这些接二连三跳出来说话的当朝大佬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
贾似道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迈出一步,冷声说道:“臣再无异议。”
声音之冰冷,让翁应龙他们感觉心头都是一抖,不过叶应武却是挤出来一丝笑容看向贾似道,虽然不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是依然能够看到那笑容当中带着的嘲讽意思。
赵与芮微微点头,坐了回去,身为大宗正他可不会害怕贾似道。更何况是已经服软了的贾似道。而杨亮节则是敬佩的看了一眼在这等关键的时候站出来的马光祖以及陈宗礼,如果不是这两个老人毅然决然的附议,恐怕贾似道还会和他们纠缠不休。
马光祖和陈宗礼都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贾似道,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本来就没有主见的赵禥见到贾似道也同意了,也就不管这位太师是真的同意了还只是一时气话,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朝堂上各方角逐的杀意,自然也就不感觉这还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还是抓紧退朝回后宫的好,只有在后宫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当中,赵禥才能够真正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安宁。当下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进枢密院使,总领各路战事。”
“臣,领旨!”叶应武急忙上前一步,冲着赵禥一躬身,“谢主隆恩!”
“叶卿家请平身,”赵禥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也不用旁边内侍再慢慢悠悠拖长腔,“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无事便可退朝。”
见到下面没有大臣开口,赵禥顿时面露喜色:“那就退朝,退朝!”
赵与芮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而叶应武则是面露诧异的神色。倒是贾似道他们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对此置若罔闻。
历朝历代像这种皇帝帮着把太监的事情都办了的,恐怕还真是屈指可数吧?不过站在赵禥边上内侍可不敢就这样陪着走下去,急忙高喊了一声:“退朝——”
贾似道和叶应武带领文武向着赵禥方向躬身之后,诸位大臣方才三三两两散去,至于官家跑得比他们快多了。荣王赵与芮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自有杨亮节带着几名皇亲国戚迎上去,低声交谈。而贾似道也是带着翁应龙这些亲信走在一起。
中间派的官员同样结伴同行,低声议论着今天朝堂上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系列交锋。
看着下朝官员的百态,叶应武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马光祖身边,此时马光祖和陈宗礼两个老人正缓缓走着,不但贾似道一党的官员离他们远远地,就连一些中间派官员也都是可以躲着走。毕竟谁都知道这两个老家伙今天是真的触怒了贾似道。
贾似道收拾不了叶应武,收拾不了那些皇亲国戚,但是想要收拾这两个没有什么根基的老人却是易如反掌的,本来他们就都是贾似道抓上来充当门面的傀儡,现在踢下去随时都可以再换一个上来。
“多谢两位前辈相助。”叶应武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些都是和叶梦鼎他们同龄的人,就算是刚才他们一言不,叶应武也不会失了自己作为晚辈的礼节,“若不是两位前辈站出来,恐怕贾相公还会有所打算。”
马光祖看向陈宗礼,陈宗礼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而马光祖也是点头:“远烈啊,说什么当年在这朝堂上也是和你爹爹并肩作战的,同朝情谊怎能说忘就忘。同道之人再不相互扶持一把,靠什么走下去?”
“举手之劳,无须挂怀。”陈宗礼笑着说道,“更不要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本来就一直想要告老还乡,或者外放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老,倒是要感谢远烈你啊,没有荣王殿下为了你闹了这么一出,这两把老骨头就算是烂在朝堂上也没人管喽!”
听着两人豁达的笑声,叶应武却是心中凄然,这两个老人今天是在用仕途前程保扶自己走上高位,他们本来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的,只是因为对于当年和叶梦鼎他们一起睥睨天下的情谊追思,以及对于叶应武这个或许会改变大宋、改变天下格局的年轻人的信任。
这份情谊,这份信任,重若千钧。
“也不要太相信荣王他们,”马光祖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他们保扶你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你和贾似道在这临安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一旦你一击难以将贾似道置于死地,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重新帮助贾似道站起来,能够在你们两个当中维持一个平衡、他们恪守中庸两不相帮,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但是一旦陷入那样的僵局,对于你来说百害无利。”
叶应武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在临安这等地方,竟然还能有长辈这样细致的叮嘱,怎能让他不感动。
“儿孙自有儿孙福,”陈宗礼从一侧扯了扯马光祖的衣袖,“老马你无需关心这么多,远烈既然能够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已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就凭借着你这点儿功夫,分明是在带坏孩子。”
马光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话。而陈宗礼一边抬头看看前面的宫门,一边轻声说道:“远烈贤侄,放手去做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天下风云当中,又有谁能拦得住你!”
叶应武嗯了一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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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阳子看着叶应武脸上的笑容,知道今天在朝堂上自家使君肯定捞了不少好处,所以恬着脸上前问道:“使君,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属下都听见枝头喜鹊叫了。”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也算是吧,不过虽然是升为枢密院使,不过归根结底能够掌控的还是天武军各部罢了。”
“恭喜使君高升。”小阳子笑着说道。
“你小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叶应武顿时脸色一沉。
只不过不等他这句话说完,一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已经快步走过来,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我家官人邀请叶相公午后前往西湖岸边熙春楼赴宴。请柬在此处,还请使君查验。”
叶应武一怔,伸手接过来烫金红色请柬,上面赫然写着“大宋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一串大字。忍不住泛起一丝笑容,叶应武点了点头:“某知道了,回禀你们家相公,叶某必会准时到达。”
那名下人离开,叶应武方才随手把请柬让小阳子收起来,喃喃说道:“没有想到这帮子家伙竟然这么着急,难不成恨得把某看成救命稻草了,恨不得现在就让某和贾似道斗上个你死我活。”
“使君,咱们去何处?”小阳子虽然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不过也不是那等粗鄙之人,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多问,当下里岔开话题。
“走,既然已经来邀请了,那就去西湖吧。”叶应武缓缓说道,反正今天朝堂上刚刚定下来的事情,先是圣旨颁,然后交接等等还有一连串冗长繁杂的程序要走,叶应武就算是现在去枢密院也没有他坐的地方,所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让贾似道他们头疼去吧。
小阳子应了一声,叶应武接着吩咐道:“另外杨老统领也来临安了吧,让他过来一下。”
好在马车当中甚是宽阔,所以叶应武无须绕路回家,可以直接在车上换好外衫。至于那靴子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制式,所以蹬着便是。
临安的城墙是沿着西湖以及西湖南面山峦修建的。皇城环绕凤凰山,北起凤山门,南达江干,西至万松岭,东抵候潮门,方圆九里。而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贴西湖,左靠钱塘,气势恢宏。但是实际上临安城并没有把西湖围住,而是将临安城局限在了西湖和钱塘江之间,不过这可没有办法阻挡临安人对于西湖的热爱。
自从北宋杭州以来,历代主政官员都在用心修缮和维护这如画的山水,包括苏轼也是在西湖中修筑了苏堤,将自己的名字和这片湖水深深连接在一起不分彼此。而到了南宋定都临安,在开西湖上面更甚,沿着西湖酒楼青楼林立,俨然已经成为临安的新城区。
恐怕也只有在南宋这等经济、文化都达到中国古代封建王朝顶峰的国度,才会出现这样的奇景,城外沿西湖地带街道纵横、楼阁林立,来往车马日夜如龙,歌舞声通宵达旦,其繁华程度甚至远远过了临安城中,使得处在中间的这道城墙显得分外尴尬。
不过有能耐在西湖沿岸买醉的也都是非富即贵,比如之前堂堂临安净街虎叶衙内,就是这西湖一带的常客,三十六花街柳巷的声名更是迷倒临安全城、让天下所有寻花问柳的逍遥客心向往之。
有百战都骑兵随行护送,虽然临安街道并不宽阔,不过马车的度却是很快.从御街前面路口左转,过临安武学(前岳王府)、太学、国子监,一直到钱塘门下,一侧便是南宋大理寺所在之地,而在那有些阴森的高墙之后,有一座亭子臭名昭著,便是风波亭。
“小阳子,停车。”叶应武突然开口说道。
车外小阳子虽然诧异,不过还是靠着路边停车。这大理寺一带因为狱中不知有多少冤魂,所以来往车辆都是匆匆,很少有人停留,更是少见有步行的人。叶应武这一辆马车停在此处倒是也无人在意。
风波亭前面就是钱塘门,甚至能够隐隐看到西湖波光粼粼。但是谁能想到只和外面那一片广阔天地一墙之隔,却是黑暗的深渊?
叶应武从马车上跳下来,打量着周围甚至有些破败的屋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后往来马车纷纷,掀起尘土飞扬,没有一个过客注意到这里,也没有人会为了百年前的冤魂而驻足。
“使君······”小阳子轻声说道。
叶应武微微一怔,看着前面大理寺的匾额,默然片刻之后沿着院墙踱步,低声念道:“虎骑班而人神哀,龙纛回而山河咽。十年之绩,一朝而废。功败垂成之秋,志折将遂之时······”
这里,是风波亭,百年之后,犹闻风波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