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月色笼罩在南京城上。??八?一中文?w?w8w?.?8811z?w8.?c1o?m?
整个南京城一如既往沉睡在这浓郁的夜色中。
虽然天色已晚,而且明天还是大朝会,但是监察御史陈宜中府邸的书房之中还是灯火通明。刚刚从刑部回来、屁股还没有坐稳的陈宜中,顾不上喝一口水便让婢女磨墨,自己摊开奏章,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正想要提笔开始写,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陈宜中有些不耐烦的放下笔,冷声说道,而房门推开,一名仆人小心翼翼的进来:
“启禀相公,府外有人求见,这是名剌。”
陈宜中怔了一下:“不见不见,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那人······是从北面回来的。”仆人急忙说道,将名剌递给陈宜中,“小人觉得相公最好还是见一下。”
“哦?”陈宜中下意识的接过来名剌,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微变,急忙站起身,“快快邀请······不,某亲自出门迎接。”
凉爽的夜风之中,一名灰衣男子卓然站立在门口,深夜来访,他并没有冒冒失失的闯入人家家中前厅,而是按照礼节站在门外等候。他身边的两名亲随也是在月色下站的笔直,同样的一袭灰衣打扮,但是衣服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暗纹,正是大明锦衣卫的人。
能够让锦衣卫当随身护卫的,肯定是锦衣卫之中一等一的人物。
“马相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马相公恕罪。”陈宜中快步走出来,外衣都没有来得及穿,只是随手披在身上。
站在门口的正是马廷佑,此时的马廷佑脸上风尘仆仆,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而且这几年的西域大漠生活,也不可避免的在他脸上刻上风沙拂面而过的痕迹,所以让马廷佑看上去要比同一辈的郭昶、章诚等人更加稳重,年龄看上去也要大上不少。
对于这位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在大明建立的过程中建立了汗马功勋的开国元戎,陈宜中当然不敢怠慢,不说马廷佑和叶应武小的关系,就是他现在执掌锦衣卫的身份,就足以让陈宜中客客气气的。
锦衣卫和六扇门是直属于陛下的密探组织,对大明皇家的忠诚有目共睹,而当初陈宜中就曾经做过六扇门的“鼹鼠”,对于这些家伙的实力很清楚,只要能够不招惹他们,那绝对不能招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虽然有着很强的纪律性,但是一旦让他们抓到把柄,那收拾起来你肯定是一点儿都不带手下留情的。
“陈相公客气。”马廷佑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
陈宜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看马廷佑这个表情,应该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了。否则这些笑面虎是根本不会给你笑脸的。当下里陈宜中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吩咐下面的人去沏茶:“马相公看上去是刚刚到南京城吧,不知道什么风将马相公吹到某这里来了?”
马廷佑点了点头,伸手虚按一下:“陈相公不用客气,某只有几句话需要和陈相公说,毕竟某也是刚刚到了南京城,按照陛下的旨意,先来找几位相公说一声,然后再去禀报陛下。”
“可是生什么大事了?”陈宜中眉毛一挑,明天就是大朝会,而马廷佑在这个时候着急找上门来,还只是说几句话,所为何事?
马廷佑一直跟着陈宜中走入书房,方才沉声说道:“辽东女真人生骚乱,现在镇海军已经大打出手了,这消息估计明天早晨就会传到京城,到了大朝会上必然会有人以此为名大做文章,陈相公可要小心了。”
“女真人生骚乱?!”陈宜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时候?!”
他虽然是监察御史,但是并不代表对于现在的形势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的大明在外南北两线同时开战,甚至西域也有局部用兵,如果女真人在辽东掀起风潮的话,那大明的北方恐怕就真的要重新卷入战火之中了。
马廷佑点了点头:“女真人也不傻,咱们打下了辽东又赶跑了蒙古人,之后肯定要大力打压他们,毕竟靖康之耻是刻在每一个汉人心头的痛苦,也是这些女真人看到我们时候的芥蒂,不过好在之前锦衣卫收买的女真人通风报信,所以镇海军提前得到消息······”
“没有达到失控的地步就好。”陈宜中长舒一口气,旋即他眉毛一挑,“女真人就算是知道自己面临的局面很艰难,但是也不会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难吧,就算是大明还在草原上动兵,但是毕竟胜负未分,女真人此时闹事绝对不是上佳的选择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陈宜中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马廷佑:“等等,莫非这一次······”
马廷佑苦笑一声,接过来茶杯,顾不得水烫直接一饮而尽——这一路奔波他也是渴坏了——他的笑容已经证明了陈宜中的猜测。
女真人这个时候难,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而辽东骚乱一起,大明之前的辽东政策必然会受到批判,与其说是在批判辽东政策,倒不如说是在批判叶应武和做出这个决断的兵部。到时候叶应武和兵部肯定会先着重于解决辽东问题,在其余事情上多少都会做出适当让步,这样的让步对于现在已经被朝廷逼到了角落中的各个世家来说,是难得可贵的。
“胆大妄为!”陈宜中狠狠一拍桌子,脸上的表情愈凝重。
如果真的有人这么做的话,就是实打实的叛变谋国了。
马廷佑做了一个陈宜中冷静的手势:“这件事之重要和致命想必陈相公也明白,这也是某前来找陈相公的原因。女真人能够收到风声,说明肯定有人通风报信,而且一定是有地方州府的官吏掩护,现在六扇门已经抓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剩下顺藤摸瓜的事情就要看御史台的了。”
陈宜中点了点头:“这个还请马相公放心,现在某就起草奏章,明天就将这件事情在大朝会上向陛下禀报!”
冲着陈宜中拱了拱手,马廷佑沉声说道:“陈相公,陛下相信你,六扇门和锦衣卫也相信你,这件事就拜托了,现在就算是打草惊蛇,也不能让他们以此做文章!”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宜中拱手还礼:“陛下和马相公的信任,陈某感激不尽,还请马相公放心。”
看着马廷佑离开的身影,陈宜中静静的伫立了良久,狠狠一跺脚,转身向着书房走去。他明白今天肯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当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陈宜中霍然回头,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而皇城方向一片宁静。不知道今天晚上,除了自己又有多少人也得睁着眼睛?大家拼着血汗打下来的这天下,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想要捣乱呢。
陛下,这一次不知道你能不能继续带着我们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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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沈州(今沈阳)。
沈州虽然不是辽东府所在,但是却是辽东的重镇,从南面海上来的粮草,经过大明北洋舰队旅顺港口(作者按:由狮子口改名)向北抵达沈州,然后再由沈州运往驻扎军队的各地州府。
可以说沈州是大明在辽东的粮秣囤积和转运的重地,也是大明在辽东重兵布防所在,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就是建立在沈州、东宁府(今辽阳)和锦州构成的三角上,而旅顺和高丽就像是两个巨大的血管,维持着辽东的生命力。
黑夜之中的沈州,已经被火把的光芒照亮,一队一队的明军在整齐的口号声中开出营地,而来往通讯的骑兵飞奔驰,卷起来一阵阵烟尘。夜里的寒风有如刀子割着每一个人的脸庞,但是在这寒冷的深夜中,每一名士卒的脚步都是一般无二的整齐铿锵。
镇海军以沈州和东宁府为中心,已经源源不断的开向各地州府,而在锦州方向,嗅到血腥气味的两淮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盖州那边消息传过来没有?”王虎臣看着一名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旅长,冷声问道。
暴乱是从闾阳(今花镇南)开始的,一路向盖州蔓延,这些女真人的意图很明显,只要能够占领盖州,向东南可以封锁从锦州前往辽东的道路,而向南更是可以扼守从旅顺向北道路的咽喉,因此此时盖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盖州因为位于辽南,北侧有镇海军,东南有两淮军,所以驻扎的军队并不多,女真人的暴乱刚刚开始就选择了这一个突破口,着实让王虎臣吃了一惊,甚至险些打乱了镇海军的阵脚,不过好在镇海军毕竟不是吃干饭的,从当初的两淮到现在的辽东,一路上同样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劲旅,所以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很快依照命令6续开出。
不过真正牵动人心的还是盖州,只要明军能够快稳定下来盖州,那么从北向南和从南向北的两路女真人暴民都能够被遏制住,而如狼似虎扑过来的明军主力战军能够轻松的将他们解决。
“现在还没有,这一路上混乱不堪,咱们的骑兵基本都去了草原,数量太少,甚至没有办法保证官道的畅通,不过从旅顺那边倒是一直有消息传来,北洋舰队已经北上了,只要北洋舰队抵达盖州,就算是盖州有失,很快也能重新回到我们手中。”进来的正是镇海军第三旅旅长陈平喜,辽东一战,让他的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说话声音也变得更加雄浑。
王虎臣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次暴乱虽然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镇海军对此早就已经有所准备——毕竟女真人表面上老实,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王虎臣总觉得这一次事情过于蹊跷。
此次暴乱无论是生的时间还是女真人展现出来的组织性,都让王虎臣感到惊讶,甚至有一种在战场上和蒙古鞑子决一胜负的感觉。女真人选择了巡逻将士警惕性最低的二更到三更时分动手,甚至几个城池动手的时间都不相上下,如果不是之前有女真人的内探送过来消息,使得守军多少有一些准备,恐怕现在的暴乱已经成灾了。
当然这消息送过来也就是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地方上守军甚至连向上禀报的时间都没有,虽然不至于仓促迎战,但是还是在一开始的时候乱作一团,甚至就连东宁府这等重地都险些出了乱子。
女真人展现出来的组织性和职业性,让王虎臣提高警惕,他也不是傻子,多少都揣摩到了这背后有什么。
敌人绝对不只是浮现出来的这些女真人,而且也不太可能是已经焦头烂额的蒙古人,十有**是内部的敌人,而他们想要对付的估计也不是自己或者镇海军,而是远在数千里外的朝廷和陛下。至于这些敌人是什么身份,王虎臣作为边疆重将,不想过多猜测,毕竟他的任务就是一边镇压暴乱,一边等候朝廷旨意。
“王将军!”郭昶火急火燎的走进来,脸上、衣服上满是泥泞,“盖州那边可有消息?”
王虎臣苦笑着摇了摇头:“郭相公这是······”
“某刚刚从东宁府回来,东宁府那边已经平定了,”郭昶凝重的说道,“抓了两千多名女真人,经过女真人中投靠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家伙辨认之后,抓出来**百个人有参与叛乱。”
“看来咱们在东宁府的口碑不怎么样啊。”王虎臣笑着说道,不过这笑声中带着不少自嘲的成分。
这两千多女真人当中肯定还包括妇孺老弱,所以算起来大部分的女真青壮年甚至还有可能包括部分年轻女性都参与到了叛乱之中。
郭昶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声音微微压低:“某已经下令将这些人全杀了,六扇门负责动的手,没有污了镇海军的刀。”
轻轻打了一个寒颤,王虎臣霍然看向郭昶,不过他旋即微微点头。他知道,现在的大明,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功夫通过感化和融合来突破民族之间的障碍,所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人,将敌人灭族自然也就没有敌人了,这个道理虽然血腥残忍,但是很简单。
而站在王虎臣身边的陈平喜也是怔了一下,目光不知不觉得更带上几分冷意,缓缓落在舆图上,上面还有不少州府还标注着蓝色的符号,说明这些地方情况不明。
“启禀将军,盖州暴乱还在继续,我大明的赤色龙旗现在只剩下南城上还在飘扬!”一名传令兵快步进来禀报。
大帐内的三个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郭昶声音有些喑哑:“王将军,盖州不容有失!”
“某知道,”王虎臣重重颔,“陈平喜!”
陈平喜急忙向前迈出一步:“末将在!”
“带着你的第三旅驰援盖州,如果盖州落入女真人的手中,就夺回来!一切由你随机应变,就算是你小子把天捅下来了,只要守住了盖州,老子就能替你扛下来!”王虎臣声音之中带着浓烈的杀意,“某会派遣一个师紧跟在第三旅后面推进,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陈平喜一拱手,甩开步子离开。
王虎臣下达的这个命令已经很明显,就是给了陈平喜生杀大权,而王虎臣很清楚,这个家伙对于杀的兴趣远远比对于生的兴趣大。
郭昶目送陈平喜离开,眉毛一挑看向王虎臣:“王将军,辽东不能彻底乱了,不只是因为辽东是北伐东路军的后路,更因为现在的南京城风雨欲来,如果辽东这一场寒风吹过去······”
“某知道,”王虎臣的神情虽然凝重,但是他紧握的双拳更能表现出他的信心,“这是弟兄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天地,是大明的赤色龙旗飘扬的地方,谁想乱了辽东,就先从我镇海军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