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枝想了想,吓唬道:“沈家人今天能让咱们进派出所,明天就可能让咱们进劳改农场。劳改农场,那鬼地方我真的是受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那里一步!”
在场众人之中,除了戴燕华之外,其他人都有过劳改的惨痛经历。
尽管劳改时间不长,没能彻底改造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但经此一事,他们得到了相当深刻的教训,可谓是刻骨铭心。
此时此刻,听了姚金枝的这番话,他们的脸色齐刷刷的变了,尤其是戴家老太太钱菊香,脸色陡变,一张菊花老脸白中泛青,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原因很简单,钱菊香心里很清楚,再来一次劳改,家里其他人或许挺得住,她老人家却是万万挺不住的。
钱菊香固然爱财,但她更惜命。
毕竟,命都没有了,再多的财也没用——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因此,一听这话,钱菊香当场就怂了半边,打起了退堂鼓:“算了算了,医药费啥的,沈家人不肯给,就算了吧。”
戴家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从心,纷纷随声附和。
唯有戴燕华,她还不曾接受过劳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不肯认怂,语气很不满:“算了的话,咱们家不就吃亏了么?这怎么行?”
话音刚落,姚金枝插了一嘴:“阿柔看病的钱都是汪同志出的,咱们家一分钱没出。就算不能从沈家这里要到钱,咱们家也没什么损失,谈不上吃亏。”
戴燕华噎了一下,没好气的瞪了姚金枝一眼。
她正要强词夺理,开口反驳,姚金枝抢先说道:“大姐,过几天你就要结婚了。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就不要找沈家人麻烦了,以免节外生枝,给自己找麻烦。”
甭管姚金枝的出发点是什么,有一说一,她这番劝说确实是在为戴燕华着想。
戴燕华虽说蠢了些,但好歹还没蠢到家,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总算消停了些,不再坚持搞事情。
戴燕华撇撇嘴:“既然你们都说算了,那就听你们的,算了吧。”
到底是心有不甘,略作停顿,戴燕华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天,我结了婚,还是要找沈家人算账的。”
在戴燕华看来,一旦自己嫁给出身干部家庭的汪鸿滨,就会身价倍增,成为人上人,到时候,便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沈家人了。
不得不说,戴燕华可真敢想。
但很遗憾,她的这番设想注定是要落空的。
当天晚上,戴家人,除了行动不便的沈静柔之外,都被汪鸿滨的母亲柳霞勤请到了家里。
戴家人以为,柳霞勤请他们过来,是为了商议结婚事宜,可到了地方,他们惊愕的发现,柳霞勤居然要悔婚!
一开始不答应,前些天松口答应了,今天突然又不答应了,哪有这样出尔反尔的道理?
好端端的婚姻大事,被柳霞勤搞的简直如同儿戏!
当事人戴燕华第一个不能忍,跳了出来,厉声质问:“凭什么?凭什么!”
说着,戴燕华就拿眼睛瞪柳霞勤,瞧她那眼神,好像要吃人。
尽管汪鸿滨很喜欢戴燕华,但此时此刻,戴燕华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他权衡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依旧保持沉默。
柳霞勤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汪鸿滨,看到儿子这反应,就知道他还没对戴燕华彻底死心。
柳霞勤心里面暗暗叹气,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凭什么?就凭你品行不端!你这种颠倒黑白的女人,你敢嫁,我家可不敢娶!”
一听这话,戴燕华原地爆炸,她毫无形象的在原地蹦了几下,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撒泼的泼妇:“谁品行不端,颠倒黑白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柳霞勤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那我问你,十几年前就丧失生育能力的你是怎么怀上的,又是怎么流掉的?你解释一下吧!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承认我血口喷人,我就亲自向你赔礼道歉。”
这话一出,火冒三丈的戴燕华如坠冰窖,瞬间就蔫儿了,目光闪烁,声音飘忽:“啊,这个,那个……”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别说合理的解释了,就连句整话都没能憋出来。
一旁的钱菊香见状,有心要替戴燕华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那就只好狡辩了。
钱菊香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丧失生育能力,压根就没有的事!亲家,这种风言风语,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我跟你说,这是污蔑,纯粹的污蔑,你可不能上当受骗,听信这种鬼话!”
眼见戴家人毫无羞愧之心,兀自死鸭子嘴硬,柳霞勤有些不耐烦了,冷笑一声:“事到如今,还嘴硬呢?丧失生育能力,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或许不好查,但十几天前的事情,却是很好查的。十几天前,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的娘家人害得戴燕华流产。流产是吧?行啊,那你们现在就跟我去医院,让医生好好给戴燕华做个检查,看她到底是真流产呢,还是假流产。我就不信了,到时候你们还能嘴硬!”
别说到时候了,现在钱菊香就嘴硬不起来了。
心虚不已的她动了动嘴唇,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尽管戴燕华母女不说话,但她们母女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戴燕华假孕一事,柳霞勤是通过一封匿名信获悉的。
尽管这封匿名信来历不明,但柳霞勤立刻就信了个十成十。
要知道,柳家人“害得”戴燕华流产之后,不止一次提出要送戴燕华去看医生,却次次都被戴家人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当时,柳霞勤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却苦于没有证据证实。
如今,这封匿名信证实了柳霞勤心里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