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晋业的安排是好的,但很可惜,听从安排的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不配合。
要知道,江晋业是打着“关门捉贼”的幌子,把人骗出来的。
很多人都非常好奇,厂里的“偷油老鼠”是谁,能不能被逮到,他们想留下来看热闹,不想离开。
再者,现在是凌晨四点多,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公共交通还没有开始运营,即便他们想离开,也很难离开。
既然这样,索性就留在这里看热闹得了。
燕北电厂的围墙高达四米,不可谓不高,饶是如此,也挡不住吃瓜心切的吃瓜群众。
不久后,就见围墙上有人头隐现——好家伙,有些人为了看热闹,居然弄来了梯子,登高望远,往厂区里张望。
幸亏围墙上插满了碎玻璃,根本没有坐的地儿,不然这些家伙能坐在围墙上看热闹。
话说回来,这个时间段,能弄来梯子的,只能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吃瓜群众上不了围墙,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吃瓜——他们围绕着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小道消息,一边眉飞色舞的与人交头接耳。
很快,关于“关门捉贼”一事,就有了n个版本,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不就是抓贼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曹昌达见他媳妇孙亚楠一个劲儿的往人多的地方挤,接连被人踩了好几脚,连忙把她拽了出来。
“抓贼不稀奇,可把上万人赶出来,关起门来抓贼——这么大的阵仗,你见过么?多稀奇的事儿啊,这里面多半有内情,我得找人打听一下。”孙亚楠说着,还想往人堆里钻。
“就算这里面有内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曹昌达拉住孙亚楠,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你有这个工夫,还不如跟着咱们去一趟杨柳胡同呢。”
曹昌达的父亲曹德江为国征战多年,最后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
因为这个原因,当地政府对曹德江的家人很照顾——不仅给他的妻子发放抚恤金,还在招工、征兵时,优先录用他的孩子。
得益于此,曹德江的二儿子曹昌达顺利通过招工考试,成了燕北电厂的工人。
后来,经人介绍,曹昌达娶了燕郊农村出身的孙亚楠,婚后育有一儿一女。
如今,曹昌达、孙亚楠和他们的儿子曹金生都在燕北电厂工作,他们的女儿曹金婷则下乡插队,离家好几年,前几天才返城。
一家四口团聚,这是大喜事,但烦恼也随之而来了。
曹昌达一家住在燕北电厂的福利房里,他家的福利房不大,原本是一室一厅,后来在卧室中间砌了一堵墙,改造成了两室一厅。
起先,曹昌达夫妇住一间卧室,他们的一双儿女住另一间卧室。
后来,随着曹金婷年纪渐长,曹金生自觉的从卧室搬到了客厅。
直到几年前,曹金婷当了知青,背井离乡,曹金生才得以搬回卧室。
上个月,曹昌达的老母亲张凤兰领着曹家大房的两个孩子——曹润生和曹润青,前来投靠曹家二房——也就是曹昌达家。
不用别人吩咐,曹金生便主动搬到客厅,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祖母和堂弟堂妹。
却不想,祖孙三人没住几天,就另寻住处,火急火燎的搬了出去。
祖孙三人搬家的时候,曹昌达正在上班,人不在家,就没能拦住他们仨。
第二天,曹昌达打听到祖孙三人的现住址,当即赶了过去,劝他们仨搬回去住。
但是,无论是张凤兰,还是曹润生兄妹,都拒绝了,他们仨宁愿花钱在外面租房子,也不愿搬回曹昌达家。
仔细观察祖孙三人现在的住处,曹昌达惊讶的发现,这两间租来的倒座房宽敞齐整,一点也不比他家的福利房差。
再仔细想想,侄子如今也在燕北电厂工作,这房子所在的杨柳胡同,距离燕北电厂不远,侄子上下班很方便。
再一问房租,竟然只要两块钱!
这么好的房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于是,曹昌达便不再坚持己见,任由祖孙三人住进了租来的房子里。
这样一来,曹金生的卧室又空了出来。
就在曹金生准备搬回去的时候,他舅舅——也就是孙亚楠的弟弟孙荣耀突然跑来了,说是要小住几天。
尽管曹金生一直不待见这个游手好闲的舅舅,但远来是客,他还是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孙荣耀。
说好小住几天的,孙荣耀住了几天又几天,好些个几天过去了,他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孙荣耀是老孙家三代单传的独苗,是老孙家的荣耀,他不走,孙亚楠哪敢赶他走,一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就这样,孙荣耀一直在曹昌达家蹭吃蹭喝,乐不思蜀。
前几天,曹金婷回来了。
按照常理,孙荣耀就该回自己的家,把他现在住着的卧室让给外甥女曹金婷。
然而,孙荣耀一点都没有作为舅舅的自觉,眼见外甥女没地儿睡,只能睡客厅,他无动于衷,始终不挪窝。八壹中文網
其实,如果单单是地方小住不开,倒还罢了,问题是,孙荣耀和曹金婷虽然是舅甥关系,但年纪相差不大,而且他们俩目前都是待业状态。
这就造成了,很多时候,曹昌达夫妇和曹金生外出上班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俩。
大小伙子和大姑娘共处一室,外面很快就有了闲言碎语。
曹昌达不是什么精明人,迟钝如他,也察觉到女儿的眼神里时常流露出委屈和抗拒。
今晚,曹昌达悄悄和孙亚楠商量,让小舅子回自己家去,行不行?
孙亚楠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她妈。
一提到丈母娘,曹昌达顿时想起,丈母娘有多么疼爱小舅子,她见不得小舅子受一点委屈,谁让小舅子受委屈,她就撕谁。
想到这里,曹昌达分分钟闭嘴,再也不敢说让小舅子回家这种话了。
可是,小舅子不走,女儿该怎么办呢?
曹昌达想来想去,想到厂里挨家挨户的通知大伙儿去正门外的空地上集合,也没能想出对策。
正门外,别人有心情看热闹,曹昌达却没这个心情,曹金生和曹金婷也没这个心情,父子三人远离人群,站在路灯下默默无言。
值得一提的是,父子三人心里都在担忧,但又有所不同——曹昌达和曹金婷担忧的是住房问题,曹金生担忧的则是其他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