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彦昭当天晚上在码头下船,转道陆路视察移民停靠点,但临下船留下两名亲随协助樊成贵。
崔彦昭上岸后立即起草奏表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奏表中详细说明随行之时发现问题,请求更改计划,让后续神策军淘汰下来的工程兵分散随行,至少保证沿途每一个码头,每一个陆路休息地点要有十名神策军驻守,以防意外发生。
当然,其中还包括樊成贵提出的预先甄别是否有晕船之人,同时也提出他所提议的分段计算运力是否可行。
另外就是修书一封将情况告知陆路前行的郑和。
以郑和从一品大都督的权力,完全可以调动一部分人马预留各地。
两天后船队到达一个县城旁的小码头。
大移民转运量太大,所以计划的是三天一靠岸在码头补给,而大运河上是船行一天就有一个码头,如此这样做可以适当的降低码头的接待强度。
日头刚刚落山,船舶停靠码头,樊成贵一挥手:“带着上岸。”
两名崔家亲随一拉绳子,带着一串足有八名随行官员上岸。没办法,人太多,只有两个人看着。
码头上当地县令、县丞和县尉出面迎接,但看到为首是一名未见官服的年轻人就愣了一下,在看到被押送的八人更加疑惑。
樊成贵深吸一口气急走两步躬身行礼:“中书省内务秘书部特勤锦衣卫樊成贵见过两位大人,见过县尉。”
临行之前丁大全还特意教导了他们一番规矩,既然已经是官身就得讲官场规矩。
唐朝对县一级有上县、中县、中下县和下县之分。此地属于上县,县丞是从八品上,县令是从六品上,县尉是从九品上,而他这个锦衣卫是正九品上。
樊成贵一番话,作为在场三人当即就知道了他这个锦衣卫品级低于县丞,但高于县尉。虽然不知道这个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但品级已经确定。
县尉立即欠身行礼,县令和县丞也是含笑热情的寒暄。
别看小小锦衣卫只是正九品下,但那是京官,京官高半级。而且这个京官可不是普通的京官,不是尚书省不是门下省,而是中书省,是皇帝身边人。
寒暄片刻,樊成贵取出两份公文递过去:“时间紧迫不能久留,一份请查验,并立即补充粮食,另一份还请县尉帮忙。”
查验自然很简单,县令立即安排人装船。
县尉打开另一份公文还有些疑惑,公文上的要求是将人头悬挂在几个驿站和码头。
正在想着哪来的人头,樊成贵一挥手。
那两名亲随手起刀落,噗噗几声,那八名相关官吏人头落地。顿时间血腥气冲天而起。
樊成贵咬着牙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半晌,这才转回头面对惊愕的众人冷笑道:“圣人有令,锦衣卫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此八人移民途中克扣粮食被本官拿下,并在此明正典刑。”
码头上静悄悄一片,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这就是下马威。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还请大人敦促尽快装船,规定时间是一个时辰。”
县丞立即去安排,而樊成贵这一番手段也确实管用。那县丞安排的不仅仅是装船,而且亲自督促检查,将掺了沙子的粟米换下,换上新的粟米。
而樊成贵也是检查每一袋粮食,甚至当场打开查看,这让县丞庆幸自己多亏给换了,不然以这位的狠辣恐怕要出事。
但事情终归还是出了差错。
樊成贵最后检查的是盐巴。
搓了搓盐巴舔了一口眼神微微一眯,仔细看了一眼三人,什么都没说,客套几句话上船离开。
这盐绝对有问题!
晚唐时节制盐技术虽然不是很发达,平常人食用依旧是颗粒盐,但毕竟有了长足的进步,颗粒盐整体还是比较洁白的泛黄色。而刚刚的食盐颗粒更大,泛黄太明显,味道更加涩苦,这绝对不是官盐,而是私盐!
不过樊成贵想到洛阳那被杀的十名神策军,想到崔相的提醒,什么也没说。
但他毕竟还年轻,当着三人的面舔一口,还仔细盯着三人看一眼,这一眼就让对方察觉到他已经发现食盐的秘密。
返回到船上,樊成贵压下因看到杀人而产生的心悸,仔细回想一下立即苦笑一声。
亲随关切的说:“樊大人,第一次看杀人都是如此,小的们当初还不如大人这么镇定呢。”
他们以为樊成贵摇头苦笑是后遗症。
樊成贵再次摇头苦笑:“我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我在想我应该只查验食盐分量,而不应该舔一口,更不应该还看他们一眼。既然想要事后追查,看他们一眼显示你们骗不了我这不是暴露吗。还是年轻,挣这么点脸面,显示自己多厉害有什么用。现在我倒是担心凭空多生事端了。”
两名亲随也是脸色凝重。
刚出来的时候可是知道的,十名神策军被杀,就是因为涉及到盐。现在官府的人配送补给居然是私盐,被樊成贵发现了,他们也知道樊成贵发现了,这可就有些危险了。
可以说对方完全有可能杀人灭口。
三人商量片刻,樊成贵当机立断,立即换下锦衣卫的衣服,找百姓换了一身带补丁的衣服,并且立即换船。
船行到黎明前时分,船队停住,前面有一艘船出了事挡住了河道。
按说此刻樊成贵应该出面询问,但得到李佾亲传的这位用李佾的话说就是要苟的住,根本就不露面。
过了一个时辰,第一艘船,也就是他原本乘坐的船只传来打斗声,随后有数名蒙面人手持唐刀遁水离开。那艘船上有一名中年受伤。
随着蒙面人的离开,挡住河道的船只突然就没事了,船队继续前行。
樊成贵后怕的擦一把冷汗,依旧心有余悸。
半晌后一名亲随借助小船上岸,他不得不求助郑和,不然下一个停靠点他只要上岸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吓住这名青年,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和血性。而这也是对他的一次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