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旌阳。”蒋欣欣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叫住了直接就走的余旌阳。
余护士手插着兜,慢幽幽转身看她。
这眼神……蒋欣欣咬住牙,她盯着余旌阳:“游泳馆的事,也有我不对的地方。”
她蒋欣欣从来都是知错就认,便是道个歉也心甘情愿。
余旌阳甚至没盯着蒋欣欣的脸,微带斜视的目光显出他有多冷漠。
这让蒋欣欣更捏紧了拳头,她干脆说:“我第一次做手术,是你带我的。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
那个急诊,她相信余旌阳不会忘。
余旌阳终于肯施舍蒋欣欣一眼,却是说道:“你我现在无关。”
蒋欣欣认输,手一摊:“不是说以后没关系了吗,至少现在起,是同事吧?”
女人不依不饶起来是这世上最难放弃的,而蒋欣欣内心有一丝快意,也许正是她方才那么痛快的签字的原因。
余旌阳冷冷转身:“你错了,今天起,我们连同事也不是。”
蒋欣欣惊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她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
余旌阳望着她,“……我已经向院长,递交了辞呈。”
这句话几乎让蒋欣欣耳鼓膜穿透,“你说什么?!”
因为不相信,蒋欣欣整个人几乎没立刻跳起来。
余旌阳神情冷峻,目光更凉:“耳朵不好就去看耳鼻喉科。”他已经,不想再跟这女人有什么牵扯下去了。
看到余旌阳转身就走,蒋欣欣再也顾不得冷静下来了,她冲过去:“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余旌阳冷冷头也没回,电梯门无情地在蒋欣欣面前先一步关闭。
蒋欣欣锤了一下电梯。
路过的张招娣不知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就看蒋欣欣对着电梯又踢又打的,“欣欣,你怎么了?”
蒋欣欣脸颊泛青绿,沉默不语看着张招娣。
没过几分钟她自行直直走了。
连招呼都不打,张招娣心里咯噔,这哪还是平时礼貌温柔的蒋欣欣?
蒋欣欣冲到医院天台发泄,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大白天的差点吓哭了。
转过身却看见慈眉善目,“院、院长?”
院长是看着蒋欣欣一路冲上来的身后跟来的,他含笑盯着她:“没事吧小蒋?”
刚才差点被吓出病来,蒋欣欣盯着院长,忽然就涌出了和昨晚一样的情绪。
“院长,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您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院长脸色似乎有点尴尬,又有点为难。
“我也没想到……”
蒋欣欣只能继续悲愤道:“现在怎么办,他都要辞职了!”
好好的拯救计划变成了鸡飞蛋打,还往预期的反方向一路狂奔。
而蒋欣欣反应过来才盯着院长,难道院长真的把余旌阳的辞职信收了下来?
院长脸色为难:“看旌阳刚才那样子,辞呈明显已经一早就写好了,我要是拒绝,才是没有办法。“
蒋欣欣受到比刚才更大的打击,她想仰天狂骂,她才是中间最冤枉的那一个,为什么她要受此不公待遇?
岂止是辞呈,恐怕是今天所有说的话,余旌阳都是提早准备好的。
这才打了个蒋欣欣和院长都措手不及。
蒋欣欣是听了院长的话,才会以为能治好余旌阳,这段时间她扮演一个配合的人,不说毫无破绽也是尽心尽责吧。
作为提出建议者,院长心里当然也是不好受的,或者说比蒋欣欣更不好受。
“连累你了,欣欣。”
现在蒋欣欣被余旌阳划归了“拒绝往来户”,并且余护士说一不二,再想把印象拉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蒋欣欣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明明之前她对余旌阳并算不上什么好感,就算之后承认了他的能力,也最多是不那么讨厌。她也只是一直是加以配合、为了院长的“差遣”。
院长叹了口气:“我会再想办法的,至于欣欣你暂时还是把心思放到明天的手术上吧。”
蒋欣欣晚上根本是辗转反侧,她脑海里像是失了控的放映机,一遍遍播放余旌阳转身离开的画面。
他这样一个献身医学的人,居然说出了离开医院这种话,那就说明再也不会回来。
蒋欣欣想到这就四肢发冷。
门被敲了几下,蒋女士小心担忧的声音:“欣欣,你是不舒服吗?”
蒋欣欣压住喉咙的酸涩:“没有,明天要做手术,我有点紧张。”
蒋女士站在门外沉默很久。
然后她的嗓子也有点沙哑:“没事,妈妈相信你。”
从小到大蒋女士都是这般温和鼓励着,这晚听着门外母亲的声音,蒋欣欣忽然掀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她在床单上一下一下画图形,她知道心理阴影这东西没那么容易被克服,她也知道当人被黑暗裹挟的时候,任何坚强和努力,其实都是无用的。
很多人以为意志坚强就不会抑郁,很多人以为退缩就是懦夫。
实际上,两者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蒋欣欣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正如,她也相信余旌阳绝不是意志不坚的人。
但是他们,其实都被自身心灵深处的一点阴影囚禁着。
——
连续两晚叠加的黑眼圈,实际上倒是看着顺眼了。蒋欣欣刷完了牙,对着镜子照了照。桌子上有蒋女士留的字条:妈妈去买菜了,好好工作,妈妈等你回来。
旁边是蒋女士熬了一晚上的辽参小米粥。
蒋欣欣低头喝完了粥,便背起了自己的背包,走出家门。
手术安排在下午,这也是为了留出更多的准备时间,之后蒋欣欣上了十三楼手术室,电梯门一开,她在门口看见了那个满头银发的男人。
郭长龄温暖的视线看着蒋欣欣。
蒋欣欣走出电梯,神色平淡:“院长,郭教授。”
院长也看了一眼郭长龄,他原本以为郭长龄不会同意让一个丫头片子出现在手术室,可没想到,当余旌阳告诉他蒋欣欣真的被允许替补的时候,到现在院长也没有明白过来这其中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