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炎和水念予踏足第两万七千级石阶时,前方的石台上已经聚集了三百余人,还有几人与他们几乎先后踏上石台。一眼扫过,便将眼前情况摸清了大概。石台正前方就是雄伟磅礴的空中之城,位属东方,厚重如碑的青铜城门已然大开,似乎随时可以进入。不过在城门与石台之间有一条宽达百丈的紫色河流,正是护城河!之前阳炎在地面环游望城时,便已看到这护城河四面环绕,首尾相接,按理而言,它应该像湖水一样是静止的,但他也看得清楚,护城河在湍湍而流,极为古怪。正是因为护城河的存在,石台上的人虽然早早登顶了紫光天梯,却没有冲入空中之城,而是在此聚集等候。百丈河宽,灵元境强者完全可以一跃而过,再不济也能游过去,但护城河的恐怖人们早在之前就见识过了。跳入护城河,那是自寻死路,从河面上跳过,也会有紫色光柱攻击跳跃之人,同样是自寻死路,除非有十分厉害的保命之物,但也只能保命,不可能跨越过去。石台中央立着两个十人合抱粗壮的白玉石柱,上面各有一条缠柱石龙,栩栩如生,似有无上威严,唯一的缺憾,就是都缺少了一对眼睛。两根白玉石柱之间横亘着一根笔直的铁线丝,细如发丝,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而在铁线丝中间位置连着一根更细的丝线,垂向地面的另一端,吊着一口金色大钟,看着就无比沉重。除此之外,就是抵达这里的人群了,别无长物。哦,对了,那口悬挂在白玉石柱之间的金色大钟表面,刻有两排古字,的确是九龙大陆的文字,但却是极为古老的象形文字,非博闻强识,通晓古今之人根本不可能识别上面写的是什么。乾域存在历史悠久,虽然历经数次大劫,最近一次是万年前的乱世大劫,许多传承都因此而断绝,但一些古时代的文字遗迹多少还是有所保留的,天阳皇朝的藏书阁中就珍藏有极为古老的象形文字。阳炎虽然在十岁正式踏入武道之前专门研究过,但毕竟相关典籍太少,只认得不多的百十来个象形文字。金色大钟上刻着的两排古字,正好就在那百十个象形文字之中,因而阳炎还是认了出来,上面写的是:欲过紫河,请叩天门!钟响入城,千人止步!“阿九,上面画的是什么啊?蚯蚓吗?好奇怪!”
水念予盯着看了半晌,转头问阳炎。画?阳炎哑然失笑,水念予一直和天老隐居世外,便是稍微古老一点的文字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更不用说象形文字了,而看不懂的人看那两排古字的确就跟鬼画符差不多。鬼画符,又跟蚯蚓差不多,倒也不算说错。“你居然笑话我!快说!”
水念予恼怒地捶了他一拳,故作生气地催促道。阳炎止住笑意,正准备告诉她,一个绵软糯糯,充满诱惑的声音抢先开口说道:“这上面的意思是,要过紫河,先叩天门,金钟响了便可入城,而且一旦超过千人就不可以再过紫河了。”
“……”阳炎和水念予目光转过,果然看见红尘魔女,冷月心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巧啊,杨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冷月心走了过来,笑脸迷人,看一眼就仿佛要沉沦其中。阳炎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仙子可是来讨要玉牌的?”
“小女子在公子心中,就是如此小气之人?”
冷月心白了他一眼,刹那妩媚风情,令阳炎不由心神一荡,急忙默念清心诀。这女子的诱惑,真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仙子所为何事?”
阳炎冷漠说道。“怎么?杨公子好像很怕小女子的样子呢。”
冷月心觉得有趣,完全答非所问。阳炎眉头微蹙,他敏锐地感觉到,冷月心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未登紫光天梯之前,冷月心见到他也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没有任何亲近之意,反而有种刻意疏离的感觉。后来的两次交集也是因为玉牌钥匙之争,第二次尤为凶险,最后是他冲破幻境,冷月心才承诺放弃玉牌钥匙。但是现在,冷月心却主动朝他走过来,看似无意的举动,却有些刻意。有点像是,她原本对自己不怎么感兴趣的,突然之间感兴趣了,当然,这种兴趣完全是猎人对猎物的兴趣。或许是因为她那一曲没能让阳炎堕落,导致她对他有了一种征服欲?将本宫当成猎物么?阳炎心中冷笑,猎人又何尝不是自以为的猎物眼中的猎物?“绝尘仙子乃人间尤物,魅惑无双,天下哪个男子不对姐姐忌惮三分呢?”
林如梦适时走了过来,虽是替阳炎解围,却不显突兀。毕竟,两个同样有着绝世容颜和过人的武道天赋,又都实力强横的女子遇上了,总是不可能一派和谐的。和林如梦一起的还有冲着阳炎微笑点头的海棠姑娘,和兴奋得几乎是飞扑过来,被阳炎拒之门外的赵可儿。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赵可儿的修为已然跨入了灵元境七重。这个修为能上得来紫光天梯,自然是得益于林如梦的照顾了,可把许多人眼红得不行。这时,冷月心的目光在林如梦和阳炎之间流转了下,轻笑道:“看起来二位交情不错嘛,小女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梦圣女会为一名男子解围。”
这女人……林如梦眯了眯眼,淡淡道:“姐姐恐怕误会了,如梦和杨公子萍水相逢,哪有什么解围,倒是姐姐似乎和杨公子感情不错,不然这里青年才俊诸多,姐姐何以独独问候杨公子?”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冷月心居然一脸坦然地笑着说道:“是啊,我和杨公子不久之前才深入交流了好久呢。”
林如梦双眸一凝,胸口微微起伏了下,淡淡道:“姐姐这玩笑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冷月心红唇微掀,吐气如兰,诱惑无边:“圣女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杨公子呢。”
林如梦蓦然看向阳炎,笑意盈盈地问道:“原来杨公子来东州时日不长,都和大名鼎鼎的绝尘仙子结下了深情厚谊,如梦甚是好奇,公子是怎么和月心姐姐'深入交流'的呢?”
“深入交流”四个字,她咬得极重。阳炎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却莫名感觉有些寒意,心下疑惑,淡淡道:“只不过有幸聆听仙子一曲罢了。”
“原来是这样。”
林如梦点了点头,心头顿时明了了几分。“杨公子此话可就见外了,小女子可是特地为公子吹奏了七情合欢曲呢!”
冷月心忽然一脸委屈地撅嘴说道,这副姿态真是让人看了心都要化了。什么?林如梦脸色微变,七情合欢曲的恐怖,她也是略知一二的,这女人居然对阳炎吹这首曲子,其心可诛!好在有面纱遮挡,她这番表情变化却是没有让人看到,她迅速整理好情绪,幽幽道:“杨公子才灵元境七重修为,姐姐这么做不觉得不太妥当么?”
“圣女这是在为杨公子鸣不平?”
冷月心红唇上扬,果然有猫腻。林如梦冷淡道:“如梦只是觉得姐姐这样做有恃强凌弱之嫌,担心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姐姐和贵宗清誉。”
冷月心笑道:“圣女多虑了,杨公子厉害着呢,姐姐可是尝到苦头了呢。”
林如梦:“……”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呢?二女一团和气地明枪暗箭你来我往之时,阳炎在思考着金钟上古字的含义,字面上的意思好理解,和冷月心方才解释的一样,但是更深层次的意义呢?何为叩天门?叩天门和钟响又有何关联?阳炎心念电转,一个可能的猜测逐渐成形,只是需要与人印证一下。“林姑娘和仙子是何时抵达此地?”
阳炎看向冷月心问道。二女同时一怔,敢情我们为了你唇枪舌剑这么久,你都一点没在意?“一月之前。”
林如梦回答道。冷月心道:“小女子五日前才到此……杨公子可是想到什么了?”
阳炎继续问道:“你们到了之后,可有敲那金钟,或是有人敲过?”
林如梦点了点头道:“有啊,有人将金钟上的文字宣之于众,他们认为所谓的叩天门,就是将金钟敲响,钟声震天之意,但至今没有一人将金钟敲响过。”
“没有一个人?”
林如梦摇头,道:“禹开、房玄、姬无忧和于道朋,还有我都试过。”
冷月心道:“小女子也尝试过,没响。”
阳炎眉头一皱,如果叩天门指的就是敲金钟,其他人有可能敲不响,禹开、房玄、姬无忧、于道朋、林如梦和冷月心这几人怎么可能也敲不响,难道他们都想错了,叩天门另有含义?“或许,可以从最后一句入手。”
雍容华贵气质的谢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幽幽说道。嗯?阳炎没工夫去想她是怎么过来的,思路被一语点活,金钟古字最后一句是千人止步,为何金钟上要刻意强调呢?这个千人止步,也许指的不只是超过千人就不可以通过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