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夜里,楚佳桃、曾智楠轮流与秦姨的小儿子赵顺全留在医院陪床,赵顺全向单位请了一周的假,已是极限。再过几日,他必须回单位继续上班,否则便会失去这份工作,秦姨的家庭便又会少了一份经济来源。然而,赵顺全曾经哭着在秦姨的病床前说,这份工作不要也罢,要好好陪伴母亲,以后再找工作。结果被秦姨坚决否决,秦姨说:“我的身体还没那么糟,没必要这样,看你的样子,我心里难受哦。”
的确,楚佳桃在病房门口偷偷瞥见那一幕,赵顺全声泪俱下时的场面着实令人内心揪痛,那种悲戚的场面让楚佳桃心中产生强烈的不忍,于是她找到曾智楠,央求道:“妈妈,为何我们不给秦姨家多一点儿钱?这样她眼前不就没这么困难了吗?”
曾智楠说,她自然有这种意愿,但由于秦姨一直是一个很有自尊心和原则的人,除了平日的工资外一分钱也不肯多拿,上市场买菜和日用品找回来的钱每次也分毫不差。有几次秦姨的丈夫喝酒后和人打架,被送进医院,曾智楠都千方百计地试着塞给秦姨钱,但秦姨执拗得很,每次都坚决拒绝。八壹中文網
“小桃,你说我们要多给秦姨家点儿钱,这当然好。可是在秦姨看来,那像是一种施舍,可是我们凭什么能施舍人家呢?秦姨和我们一样有尊严,不,甚至比我们更有尊严,我想尊重她。”曾智楠对小桃解释道。
秦姨的小儿子赵顺全是个小个子青年,脸有些圆胖,肚子微微鼓起,四肢却比较细弱,皮肤白净,待人接物礼貌而有些拘谨,有时会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变得面红耳赤,他目前在某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楚佳桃觉得很惭愧,因为她原来想象中的秦姨的小儿子样貌应该多少有些土气,身材粗壮,皮肤黝黑,脸色发红,一看就是做体力活形象,没想到他竟带有一些儒雅气质,说话的地方口音也不明显。原来自己果然下意识地认为秦姨的儿子来自农村,一定是一副乡土形象,也许这反映了自己果然在内心深处觉得她高人一等,对农村人怀有偏见,所以才想到要妈妈多给秦姨点儿钱这种直接而笨拙的办法……是不是自己平时与同学相处时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这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心态呢?楚佳桃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紧张。自己会不会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呢,比如……孟云?
这天晚上,轮到楚佳桃在医院陪床。她没有告诉陈时宇自己会在医院过夜,如果她说了,陈时宇一定会紧张兮兮地跑来医院陪她,说不定还会吃秦姨小儿子的醋,楚佳桃也不愿他总是走那么远的路,给他添麻烦。
秦姨的病抢救得及时,没有留下明显的后遗症,仍能自如行走,语言也没有出现障碍,这几日,秦姨已可以自己下床去洗手间上厕所了,不过需要人陪同。因此晚上秦姨如果要上厕所,就需要有人搀扶她去。夜里,仍需要经常留意秦姨的体温、心律、血压等指标,并做下记录。夜里陪床的工作大抵如此,并不是很复杂,但即使这样,一开始秦姨也很反对楚佳桃留下。
“让小桃试试吧,她很想留下来陪你呢。”曾智楠说出了楚佳桃的心里话。
的确,楚佳桃内心有一种渴望,即努力地不成为别人的拖累,努力地叫别人需要她,努力地帮别人做些什么……自从秦姨生病后,她在医院用心地照顾秦姨,在这个过程中,楚佳桃觉得自己体验到一种东西,那便是被人需要和依赖的快乐。当然,她绝不是希望秦姨生病,但秦姨的这场病,就像楚佳桃人生的一次试炼,在这次试炼中,楚佳桃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了……
此时,曾智楠已经回家了,赵顺全下楼去吃晚饭,只余楚佳桃一个在病房里。秦姨吃过晚饭,刚刚睡去,楚佳桃自己觉得肚子不太饿,因而一直在秦姨床边坐着。
楚佳桃看着秦姨的脸发呆,周围十分安静,走廊里连脚步声也没有,只有病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楚佳桃也觉得有些困倦,忽然,一个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也驱散了楚佳桃的睡意。
“小桃,秦姨的身体好点儿了吗?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原来是林语珊给她发来信息。
“大概下周回去,学校怎么样?”楚佳桃马上回复。
“挺好的,目前还没有老师点名过,不过明天的英语课有点儿危险,你还记得吗?那个老师特别喜欢点名。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咱们的声线差距太大了,明天又是小课,我怕被发现。”
“难为你了,我看看明天我能不能回学校一趟,不行就只能旷课了。”楚佳桃想了想后回复。
“陈时宇呢?这几天有没有去医院陪你?”林语珊问道。
自开学后,陈时宇每天的课程就排得很满,加上还有体育部的活动,时间变得很紧张,医院离学校的距离也很远,一来一回要3个小时左右,因而他不能每天都来医院陪楚佳桃。尽管如此,陈时宇还是一有时间就辗转坐车来到医院,和楚佳桃一起照顾秦姨。每次见陈时宇来,秦姨都喜笑颜开,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女婿,拉着他要和他聊天。
“来过,不过他最近有点儿忙,不是经常来。”楚佳桃回道。
林语珊这样一提,楚佳桃发现她又有好几天有些忽略了陈时宇,她是一有事情发生就会全神贯注地投入的类型,这几日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秦姨身上,顾不得其他,她翻了翻手机,原来陈时宇昨晚给她发的信息她就没有回复,今天上午又发了一条,说他下午没事儿想过来,但她没看见所以并没回复。陈时宇没有进一步打电话给他,下午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