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往萧琦的家乡,这一次没了回家的匆忙,也没了想见到谁的急切。“回家”这件事成了痛苦,萧琦有一种流离之感,人一旦没了归处,就成了无根之人。
不过,越是这样,此时生命中什么对他而言最重要,似乎就越清晰。像有鼓槌敲打一样,他的心跳在提醒着他。虽然稍一失神,就陷入往事的闪回,但总有一个人,一个发光的点,让他找到方向。八壹中文網
昨晚小桃突然又再次对他告白。用“突然”这种说法,是因为萧琦到最后也没能领会小桃为何那么激动,但他当然还是能被小桃的情感触动,因此确认了他自己的感情。他的确是喜欢她的。因为白璐以前也在他面前有情绪崩溃的时候,他只觉得她无理取闹。而小桃,当他听到她哭的时候,有一种五内俱焚之感,真的想做点什么能立即生效的事,止住小桃的眼泪。大概是想跑到她面前抱住她吧,他对她就是一直有这种欲望,这种差异令他惊讶。现在,在这个地球上,或许除了他老家的房子,也没有别的什么能让他这样在意。
不久前,小桃真的陪他到了车站。站前依依惜别,他如愿抱到了她。但他总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无耻,对于自己想要的,他是这样直接,小桃又是这样听话,让他觉得自己只要愿意,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反而让他提醒自己要收敛。如果说恋爱能挖掘出人更深层的、更真实的一面,那么萧琦发现自己骨子里有一种不堪的兽性,自私又傲慢,还有很强的掌控欲。
此时,萧琦突然焦躁不安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想再联系小桃,和她分开仅一小时左右,他就开始想她了吗?
此时,对楚佳桃来说,思念萧琦的感受是清晰的,明确的。前一晚在萧琦面前失态告白,当下迎来了一阵沉默,这立即让楚佳桃羞愧难当,也立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萧琦,没事,别管我……”楚佳桃掩饰着。
萧琦实际上是被楚佳桃的话触动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楚佳桃后来小声的解释他都难以入耳,脑海中模拟了一遍出男生宿舍把小桃叫出来抱住她的画面,明确知道这不可能后,他才回过神来。
“我也是……”萧琦发现自己的脸也发起烫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洗洗脸,可能是衣服穿太多了,楼道里太热了。
“是吗?你是指什么?”楚佳桃停止了哭泣,但鼻音还是很重。
“你的上上上句。”萧琦发现自己说不出肉麻的情话,像楚佳桃上上上句那种直率的告白也说不出来,“我也是”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极限。
“哦。”楚佳桃高兴之余,自然有些不满意,当然,她也极力地说服自己,这就是萧琦能表达的极限了,已经足够了,不要再贪心了。
“我承认,我不太想让你去打工,是因为我觉得那里有太多男人对你有企图。不太赞同你今天的想法,可能也有这个因素吧……”萧琦说罢,深吸一口气,承认自己其实不够理性,对他来说和直率告白一样有压力。他紧张地等着楚佳桃的回应。
楚佳桃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你现在到底是哭还是在笑?”萧琦面对楚佳桃多变的情感时备感困惑。
“对不起……我在笑。”楚佳桃其实也对自己的情绪反应感到惊讶,“对不起……我现在明白了,你是在吃醋对吗,你会为了我吃醋……我是在笑这个。”
“怎么可能啊。”萧琦矢口否认,“我说的都是客观分析……你别笑了。”
虽然只是因为一件小事,楚佳桃的就经历了如入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她情绪的闸门好像打开了,比过去容易被触动十倍——但兜兜转转,最终走完了这次小小的冲突,她发现自己更加触及到萧琦的真实,她也更加理解萧琦的说话和行事模式,两人的关系也有所拉进。虽然不容易,但结果是好的。
不过,直至刚刚,在站台前,萧琦把拥入怀中前,楚佳桃都还觉得心里有一块隐隐的不安。直到靠近他,融入他身上那特有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类似青草和薄荷味道(可能是萧琦的洗发水)时,那不安的妖精才渐渐遁形。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回去。”楚佳桃喃喃道。
这话让萧琦有些触动,因为楚佳桃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他真的曾经有过闪念,如果小桃能陪他回去,他会不会就能不那么备感压力?当然,他必然不能将这种念头说出口。
稍微用力,把楚佳桃抱得更紧:“没事儿,你好好上课,等我回来。”
萧琦的话总有一丝强势,但当楚佳桃抬头看他的表情时,又从他那年轻的面庞上读出疲惫和无助,不安和他骨子里自带的严肃认真。这让楚佳桃提醒自己不要自行解读萧琦,也许她理解的和实际情况是有差别的。
楚佳桃点点头,萧琦的嘴角略微扯动了一下,他现在总的来说是笑不出来的,这已经是他此时最愉快的表情了。手不自觉地抚摸着楚佳桃的头,指尖穿过她柔顺的发丝,慢慢垂落到她的肩头,不舍地离去。
火车开动,楚佳桃站在站台上,那画面好似老电影里,男主角背井离乡,去外地打拼或上战场,女主洒泪与之告别,一别可能就是一生。楚佳桃提醒自己心态不要那么戏剧化,否则情绪又要像过山车一样,那样着实有点累,昨晚,她又翻来覆去,几乎到凌晨3点多才睡,一早起来,也不过睡了3个小时。眼睛肿了,又兼黑眼圈,她涂了很多粉底才遮掩好。然而,此时泪水又冲刷了妆容。
没关系,反正她本来也是不习惯化妆的,虽然很多女生常说化妆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但她就是为了取悦萧琦,或者说,为了在萧琦面前呈现自己最好的样子。
他的火车开远了,楚佳桃还站在站台上,风轻轻撩起她的裙角和发尾,楚佳桃捋了捋头发,那里萧琦刚刚触碰过……想到他现在的物理距离和自己越来越远,楚佳桃竟有一瞬间觉得无法承受。
但,怎么可以这样依赖一个人。楚佳桃让自己站定,看向天空,云淡如丝,被风缓缓地吹散。每个人最终都会一个人,即使再相爱,最终也要一个人面对结局。她突然意识到人生的某种简单却容易被年轻人忽略的真相。她不能停止寻找自己人生的意义,尽管她是那么希望那意义就是萧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