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舞宁嘬着牙花子,绞尽脑汁的在脑海中翻找相关记忆的时候,身旁那个再熟悉的不过声音,用极低沉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甲寅人,是为臣的字号。”
“什么,是你?怎么会是……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你,就是你!甲寅人就是镇北侯!”
姜舞宁原本还不相信,刚想质疑魏临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回忆的片段,恍惚间,她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想起来了一些原主记忆中的往事。
当年,原主一心爱慕镇北侯魏临,为了得到他这个人,真的可以说是用尽了各种手段。
有一次,原主直接偷偷溜进了镇北侯府。趁着府中侍卫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的潜入到了魏临的书房,只为了守株待兔,给魏临来一个措手不及!
也正是在书房等待的时候,原主看到了魏临挂在墙上的字画,其中有一幅字书,落款便是“甲寅人”!
而这副字书,便是魏临闲来无事亲手书写的!
姜舞宁一脸仰慕抬头望着魏临,又是抚掌又是点头,兴奋至极的想要表示,她想起来了那段回忆。
“镇北侯真的让本宫刮目相看,震惊不已!没想到,侯爷不但武功卓绝,书法造诣竟也如此之深!本宫佩服,佩服!”
说完,姜舞宁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咳了两声后,又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俯身凑近魏临,小声说道。
“本宫十分喜欢侯爷的的字书,不如……侯爷也写上一幅送与本宫如何?”
“太子殿下谬赞了,为臣实难承受!若说这名家字帖,宫中珍宝阁中多到数之不尽,便是逸少居士的《平安帖》,鲁直少老的《砥柱铭》也有收藏其中!相较之下,为臣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实难登大雅之堂!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寻为臣开心了!”
“谁寻你开心了,本宫说的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侯爷的字写的确实好,本宫看到便喜欢!侯爷又何必妄自菲薄,你不如给本宫一句痛快话,这字,你到底是写还是不写?!”
姜舞宁最是看不上魏临那副假客套的嘴脸,明明他自己就心知肚明!他的字,就算不能传诵千古,那也绝对可以名噪一时!
就这,魏临竟然还要违心的说是“雕虫小技”?如果,魏临这一手好字,都只能算是雕虫小技的话,那么,她的字,岂不是鬼画符?鸡刨地?
这块棺材板,难不成是在影射她?
一想到这里,姜舞宁情不自禁便瞥了魏临一眼,顺势冲他了轻哼了一声。
魏临也是无奈,他确实不觉得他的字有姜舞宁夸的那样天上有地上无的!而且,自古以来只有主上为臣子题字赐字。何曾见到过,做臣下的,不顾君臣之别,为主上题字赐字的?
“殿下您要的字,臣不能写,也不敢写,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你……好呀魏临-,给别人你就能写,给我你就推三阻四,你什么意思?诶,不对呀,你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这别院的书房中?难不成……这别院是你的?!”
姜舞宁终于想起了最该问的问题,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从质疑变成了笃定!
“太子殿下误会了,这是我一个故交的旧宅子。当年,他把他的两个儿子都交到了我手上,可是,我却没能让他们在战场中全身而退!他虽未怪我,但我却无颜再见他!待他百年之后,我便将这座别院买了下来,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魏临说着,目光慢慢转向墙上的那幅字,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失神,似是陷入了沉思一般。
姜舞宁忽然觉得她好狭隘,对他来说,魏临的字就等于大把大把的银子!可是对于魏临来说,家国大义、同袍之义、忘年之交、兄弟之情……哪一样,都足够让她汗颜得了!
“不知不怪,可本宫确是不知还有这样的内情。不知……侯爷的这位故交是?”
“前骠骑大将军袁崇!他老人家既是为臣的忘年之交,也是为臣的启蒙恩师!他的两个儿子袁英、袁杰于五年前随为臣出征漠北之时,双双战死沙场!而他老人家也在次年仙逝!”
姜舞宁听的浑身一凛,她偷偷瞥了一眼魏临的神色,只见他傲岸耿介的脸上,情难自已的流露出一丝悔恨来!
想来,这便是魏临迄今为止最懊悔的一件事吧?
他有负恩师所托,未能保护好恩师的血脉,这才使得这一门忠烈到最后落得个后继无人、香烟断绝!
“本宫记得,袁老将军仙逝后,其牌位便被父皇下旨抬至名臣阁,受历代君王供奉!这也算是……”
姜舞宁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身为上位者,说这种话,真的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残忍!
袁家一门忠烈,为了皇帝,也为了百姓,拼尽了最后一滴血!到头来,不过得了一个虚名,又无后代子孙可以荫蔽!
那这名誉、这荣耀,要与不要,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可是……袁英和袁杰当年因为因为在军中职级不高,所以,死后连只得了相应的抚恤……”
姜舞宁听到魏临这样说,马上便在此鲜活了起来!她兴奋的一把抓住魏临的手臂,目光灼灼,一眨不眨的仰头望着他说道。
“这好办,今次巡狩重返帝都后,本宫定第一时间向父皇请旨,在各州府设立忠烈祠,供奉为我大姜国浴血奋战的那些将士们的英灵!本宫要大姜国的子民都能记得,若是没有这些将士们不计生死的付出,便不会有如今这一派繁华盛世!至于那些在战场上英勇作战以致伤残的将士,本宫亦会恳请父皇,对他们多加抚恤,以慰其功!不知……侯爷觉得本宫的这个提议可好?”
魏临震惊的看着姜舞宁,眼中第一次涌现出激动和感谢地神情来!
或许,只有在战场上几经生死的人,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姜舞宁的这个决定,对于那些浴血奋战却籍籍无名的兵卒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