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姜舞宁正在沐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趴在浴桶边缘犯困的时候,忽听到门外侯着的奴才低声通传。
“启禀太子殿下,书妍求见。”
姜舞宁慵懒的揉了揉眼睛,淡淡的应了一声后,便听到大殿门沉沉敞开的声音,随之便是一阵细碎清脆的珠帘、环佩声叮叮当当的传入耳中。
“奴婢书妍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回话吧。”姜舞宁的声音,听上去暗哑中带着一份慵懒。
“奴婢不敢,奴婢是来向主子请罪的。”书妍行跪礼叩首,额头紧紧的贴在青玉石砖上一动不动。
姜舞宁原本还不知道,书妍这么晚了还来求见她所为何事,现下,听到她这样说,姜舞宁立时间便想明白了。
“难怪……难怪兰先生这么快就收到了风声!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散播出去的那些谣言!想不到,那些污蔑本宫的谣言,竟然就出自东宫!”
“奴婢该死!今日安嬷嬷差人来给奴婢传话,吩咐奴婢将那些谣言散播出去,无论如何,都务必要让殿下听到那些谣言!安嬷嬷还特别嘱咐奴婢,谣言只在东西六宫散播,不得传到前朝去。事发突然,奴婢来不及向殿下回禀此事,便只好依着您先前的吩咐,照着安嬷嬷所言行事,以免打草惊蛇。奴婢自知有罪,还请殿下重责!”
书妍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姜舞宁欢喜的轻笑声从屏风后传来。
“此事你办的漂亮!本宫为何要罚你,理应赏你才是!书简的病情如何了,有你细心照料,她可好些了?”
“回太子殿下的话,御医说,姐姐的身子已然……行将就木,时日无多了!”
“哎……”
姜舞宁几不可闻的轻声叹了一口气,“那这次的恩赏本宫就先替你记下了,这些时日,你且好生的陪着书简吧。如今她大限将至,本宫也不能为她再多做些什么,倒是有一桩事,本宫想着听一听你的想法。”
“太子殿下抬举奴婢了,有什么您尽管吩咐便是。”
“谈不上吩咐,只是,本宫听闻,你们姐妹二人自幼孤苦,书简如今又未曾许配婆家,待她逝去之后,总不能让她做个无主之魂四处飘荡,无所归一。是以,本宫想着,待书简病逝后,便以本宫的名义,在真一观内为她立一个长生牌。只当是本宫要了她这个人,希望她身后总有香火祭拜,来世也能投胎个好人家。不知,你这个做妹妹的意下如何?”
姜舞宁一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浴桶中的花瓣,一边语气和缓的跟书妍说道。
书妍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姜舞宁说的这番话是何用意,整个人都被惊呆了,魂不守舍的趴在地上,脑子里馄饨一片,嗡嗡作响。
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书妍不是不清楚姜舞宁的言下之意,她只是想不到,姜舞宁竟然会对他们姐妹二人如此恩重!
正如姜舞宁所言,她们姐妹二人自幼便已父母双亡,这些年来,她们被人牙子几经转手贩卖,如今背井离乡,身陷这后宫之内相依为命。
女子未出嫁之前身亡,虽然不能入母家家祠,但也是可以入族谱的,不至于死后做个孤魂野鬼,无处容身。
而出嫁之后,那便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不被休弃,便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最惨的,就是像书简和书妍姐妹二人这样,生前无人依仗,死后无主依附。就连做鬼,也只能做那孤魂野鬼,凄凄惨惨。
可现如今,姜舞宁却说,要在真一观为书简立一个长生牌,那便相当于给了书简一个可以魂归之处!
姜舞宁的那句要了书简这个人,其实,就相当于给了书简一个名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有名无分。
姜舞宁贵为天子,待她荣登九五之后,凡是被他宠幸过的女子,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亡故的,都会加封或是追封新的位分。
待姜舞宁驾崩之后,这些女子将依着位份的高低,分别葬入后陵和妃陵。至于其他那些没有位分的女子,谁又会在意她们的身后事呢?
书简生前并未得到姜舞宁的宠幸,是以,她就算是死了,也只能交由内侍监草草处理。
而内侍监也不过是联系其家人入宫,将尸身转交给家人处理,并附上一些抚恤和丧葬银子,仅此而已。
书简唯一的至亲,就只剩下书妍这一个妹妹。书妍身处内宫,不仅哪也去不了,而且什么都做不了。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银子托能够出宫的内监,将书简的尸身运出宫外,然后寻一处山头把她埋了。
好歹,也总算是让书简入土为安。
可问题是,书妍既没有门路,也没有银子,她除了伤痛欲绝之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书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姜舞宁竟然早已想好了办法,替她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
安葬书简,这对书妍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对姜舞宁来说,不过是死了个别有居心的奴才而已!
可即便如此,姜舞宁竟然还是可以为书简做到这一步,书妍的感激之情,实在是溢于言表!
而且,书妍知道,这真一观可不是谁想立长生牌、点长明灯都可以做到的。
不过,以姜舞宁的名义为书简立长生牌的话,那么,待书简离世以后,书妍便再也不用牵肠挂肚,观内的真人必定会恭恭敬敬的为灵主神牌上香祈福。
如此,对于书简来说,已然是最好的归宿。对于书妍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良久之后,姜舞宁始终没有听到屏风后书妍的回答,她转头向屏风的方向看过去,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到。
“你可是觉得,本宫的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无需本宫出手?”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不敢!奴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