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为姜舞宁的入幕之宾,兰莫辞又难免会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凄凉之感。
况且,与姜舞宁相处的这段时日,也让兰莫辞渐渐转变了认知。
他并非是以一个谋士的身份,在扶持一位明君上位,同时赌上日后的万古流芳。他如今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协助姜舞宁过关斩将,排除万难。
前者,他要的姜舞宁都能给得了。后者,却偏偏最看中姜舞宁所没有的东西!
许是有些心中不畅快,兰莫辞几不可闻的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未经思量便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又是如何知晓,那养鹰之人,不会心甘情愿的放手让苍鹰搏击长空,振翅高飞?”
姜舞宁方才,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抒发了一下心中所想。可听到兰莫辞如此问她的时候,她便立时间意识到,果然还是没能管住她自己的嘴!
可既然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现下若是再遮遮掩掩的找补,反倒显得心中有愧了。
于是,姜舞宁十分坦然的看着兰莫辞,面上带着随和不拘的笑意。
“那……兰先生可有想过,那只苍鹰是否真的愿意去搏击长空,振翅高飞呢?”
“不愿意?可……鹰生来不就是要翱翔于天际的吗?”兰莫辞不明白姜舞宁的这句反问是何用意,只能随着心意回了她一句。
“是呀!兰先生说的没错,想来,那位养鹰之人也是如此理所应当的以为。可鹰不只是要翱翔于天际,更是生来就要制霸于整个苍穹,且不受任何人牵制的!兰先生总不会真的以为,苍鹰翱翔的目的,是为了随时随地被主人唤回吧?”
姜舞宁说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世间可豢养之物数不胜数,苍鹰如此难以驯服之物,养他之人想来必定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为的,定然是有朝一日,可以亲眼见证,他能放它直冲云霄,就能唤它重回股掌。不然,乐趣何在?”
姜舞宁虽然没有将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说个清楚,也没有为她自己多做半句辩白。但她却十分坦荡的把心中所想表达了出来。
“这个……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兰莫辞被姜舞宁说服了!
不是他心意不坚,容易受人蛊惑。而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之后,兰莫辞确实觉得,姜舞宁的顾虑并无不妥。
而且,姜舞宁也坦言了兰莫辞与李祁阳之间的区别。
李祁阳便是那位养鹰之人,他为姜舞宁付出的心血,是兰莫辞所无法相提并论的!
换言之,李祁阳有资格,且有极大的可能,会像姜舞宁所言一般,无论是养鹰还是放飞它,最终都希望可以一声令下便将它唤回!
姜舞宁作为一只注定了要飞翔的苍鹰,既然已经起飞,就绝对不可能再受任何人的制约,听凭他人驯化。
姜舞宁想要表达的心意很简单,她从未想着背弃李祁阳的栽培,她只是怕辜负了李祁阳的奢望!
而兰莫辞,他就压根儿不会有这种奢望。既然没有,那他现在所想的这些,便是在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兰莫辞面露尴尬,自嘲的笑了笑。
妄他从前还自居心境豁达,目光如炬,现下看来,竟然还不如一个久居深宫,不谙世事的太子爷!
姜舞宁知道,兰莫辞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她不必说的那么明白,若他们是一路人,自然会想到一处去。
可是,若她说了这么说,兰莫辞还是想差了心思,对她心生芥蒂的话,那只能证明,他们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
既然如此,那早发现早散伙,大家各归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是一件幸事!
“对了,方才这一打岔,本宫差点忘了问先生,您说那灵枢教有两件镇教之宝,其中之一是梅花针法。那另外一件是什么?”
兰莫辞一拍大腿,朗笑出声,就好像方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看我这记性!对对对,那灵枢教的另外一件镇教之宝,便是《谶纬之学》。”
姜舞宁眉心微蹙,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着兰莫辞望向她的神情,显然实在询问她,可有听过这个什么学的东西。
可她除了摇头,甚至都没想明白,“谶纬”到底是哪两个字。
“愿闻其详,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兰莫辞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殿下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这‘谶纬’原是兴于汉代的一种迷信。所谓‘谶’,是秦汉间巫师、方士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而‘纬’,则是汉代迷信附会儒家经义一类的学说。”八壹中文網
姜舞宁听的昏头涨脑,她虽然不懂这些,但她怎么听都觉得,这好像就是一本融汇了儒家思想,然后宣传封建迷信的杂记!
可是,姜舞宁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好歹,这个什么《谶纬之学》也是人家的镇教之宝!能跟起死回生的针灸之术相提并论,想来,定然有其不凡之处!
想到这里,姜舞宁点了点头,示意兰莫辞继续说下去。
“这样说或许有些笼统,其实,早在先秦之时,便信奉天命神权,故此出现诸多祥瑞灾异、神化帝王和河图洛书、占星望气等异说。其中也涉及炎、黄的传说,更有不少古史、天文、乐律、农学、医药等记载。”
姜舞宁听的入迷,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不就是……一本华夏百科全书的初级版本吗!真是博大精深呀!可……即便如此,它的价值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只怕是有些曲高和寡了吧!”
话说,这种奇书,理应是用来被史学家做研究的,它对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必然会有不可替代的贡献!
可是……灵枢教,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用这样一本博大精深的史诗级巨著作为镇教之宝,委实有些太过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了!
兰莫辞似是已经猜到了姜舞宁会这样说,于是,他不紧不慢的笑着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