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舞宁二话不说,快速展开竹简,匆匆的打量了一眼后,却什么问题都没有看出来。
不仅如此,姜舞宁重新复看的时候,才留意到,这竹简上通篇都是篆刻的古文,至于是什么字体,她压根儿分不出!也就更不用提,这竹简上记载的内容了。
“这……这怎么看得出来是真还是假?”姜舞宁拿着那册竹简,侧头一脸不解的看向鬼尖儿。
鬼尖笑了笑,双手接过竹简后,稍稍用力,翻出穿着竹简的麻绳,向其余三人展示了一下。
“这是……麻绳?”
姜舞宁看着那串竹简的绳子,里面有明显的纹路,跟一般的绳子不尽相同。于是,疑惑不解的猜了一下。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的,这确实是麻绳,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麻绳上。看竹简上的字迹,应是篆体,但不知为何,通篇所书却并非同一笔体。殿下请看这里。”
鬼尖儿说着,伸手在竹简上指了几条简文,而后接着说道。
“这是篆体中的细白文,笔体务求平正,章法绵密,心稳手准,用力一冲,一气而成,甚有风致。”
姜舞宁看着鬼尖儿指的那些字,再听着她的解释,果然字如其评。那些字笔力雄浑,铁画银钩,看上去便蕴含着一股力量。
“殿下再看这些字,还有这里,这些是篆体中的切玉文。切玉文的特点与细白文可谓是天壤之别。切玉文讲究的是和平淡雅,温润有神,其转接处意到笔不到,便如书家之有笔无墨是也。”
鬼尖儿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姜舞宁听着鬼尖儿的介绍,再看看竹简上的字迹,还真如其所言,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仅这两处,后卷中还有很多其他笔体的篆文混迹其中。草民仔细的研究过,但并没有发现这些笔体之间有什么必然的、抑或是潜在的联系。看上去……倒像是无意为之。”
根据鬼尖儿所言,姜舞宁在心里面把他说的话,简单的翻译了一下。他的意思应该是,这竹简上的字迹,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又或者是,编造这册竹简的人,对于篆体的笔体细分了解不足,造诣不精,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而且,鬼尖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更倾向于,这一切,都是编造这本《谶纬之学》的那个人,因学艺不精而造成的纰漏。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姜舞宁可真的是要仰天长啸,放声高歌了!
那么,她也不必绞尽脑汁的来研究这些没用的细节了,直接将这卷《谶纬之学》原样奉还便好。
只要白太师敢将这卷《谶纬之学》呈交到皇上的面前,那么,不应姜舞宁从旁煽风点火,皇上的愤怒,也足以将白家人烧个皮焦肉烂!
所以现下,姜舞宁必须要确认一个问题。
“那……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间的疏漏?”姜舞宁依着她自己心中所想,插嘴向鬼尖儿询问了一句。
“这个……草民无法断言。毕竟,关于《谶纬之学》这本奇书,江湖上虽然将其传的玄之又玄,但真正可供查找、搜集的资料,却是少之又少。是以,草民只能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却无法给殿下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随后,鬼尖儿话锋一转,紧接着说到。
“但是,无论是切玉文,还是细白文,又或者是后卷涉及到的悬针文、柳叶文,其法皆以小篆为质。且这一类小篆笔体,皆源于郕国孟孙氏,也就是周文王后裔所擅专。有史可考的,所有与孟孙氏有关的古卷,其共同特点,都在这编竹简所用的麻绳上!”
姜舞宁听着鬼尖儿所说的话,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的意味。
原来,就算是造假,也分三六九等。
其他人的仿造,只停留在表面,做到头了,也只能是形似而神不似。可鬼尖儿不同,他不仅会那个物件的外表,更对其内里所蕴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试问,天下有能者不乏其人,可是,专精的人才看得多了,全能的还真是不多见。而鬼尖儿,就是无所不通的复合型人才!
姜舞宁赶忙收回发散的思绪,继续听鬼尖儿说下去。
“郕国孟孙氏,乃是周皇室后裔,是以,即便后来,郕国被鲁国吞并,郕国国君也沦为鲁国大夫,但他们一直以来所形成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为了防止编竹简的麻绳,因历时年久而腐朽,孟孙氏惯用一种被称为竹篾的藤植,将其藤蔓捣烂,取其中最坚韧的纤维捻成股,制成麻绳。再将这种麻绳,以桐油浸泡数月,直至桐油被麻绳全部吸收。这种麻绳,不但有韧性,不易被折断。而且,可历百年而不腐,水浸不湿,火烧不燃!可是,这卷竹简上的麻绳,只是看着像而已,都不用水浸火烧,用力一扯就断了!”
姜舞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后,满眼崇拜的看向鬼尖儿。
“鬼尖儿,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就你这博古通今的本事,这天底下也寻不到几个了吧?”
鬼尖儿被姜舞宁夸的脸都红了,堂堂七尺男儿,面上竟然不自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殿下谬赞了,草民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不不不!”姜舞宁连声否定了鬼尖儿的说法,“鬼尖儿,你这脑子里,只怕是装了一部编年体吧!日后闲来无事,你就多跟本宫说说,你知道的这些趣事,本宫真的是十分感兴趣!”
姜舞宁的脸上,明显带着难以言表的崇拜与欣喜。
而令她如此欣喜的,除了鬼尖儿这一身的好本事以外,便是鬼尖给她带来的好消息。有了鬼尖儿的这番言论,她可以说是省了不少心思,简直可以坐享其成了!
于是,姜舞宁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兰莫辞。她看了看兰莫辞,又看了看那卷竹简,随即,面上的笑意越来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