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命?我只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不认命,不行。
“回去吧。”
县里发往市里的汽车马上就要发车了,我们要进站了。
“没钱了,就打电话回来。”
我老爹扔下这句话,就走出车站了,这是父与之之间最好的告别方式。
简单里藏着深情。
“别惹事,好好在那边读完大学,将来回来找个好工作。”这是我母亲的期许,说完这话,我就看着她捂着脸,转身走了。
“北京和天津都是大城市,好好在那里读好大学,见见世面。”沈叔叔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道,又深情的拍了拍我的臂膀。
沈叔叔放心,天津离北京很近,有什么事情我会照应到的,但我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这些话都藏在了心底。
“北京冷,到了那地方,可别冻着自己。”
初秋的时节,我们这里依然透着夏日的炎热,但那总是做母亲的担忧。
“妈。”
这下好了,沈思妤喊的这一声,愣是让沈阿姨再也不能忍受了。
两个人竟然相拥而哭,毕竟长了十八岁的姑娘,第一次要离开家,而且这一走,竟然是到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
“好了,好了,孩子们要进站了。”
沈叔叔拍着沈阿姨的肩膀安慰道,红润的眼睛藏着厚重的不舍。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把沈思妤的东西全都背在了身上,手里也提满了。
开往市里的汽车终究是出了站,而汽车站外,仍然站着四位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皱纹的人,挥着手,视线不曾离开,直到这辆车没了影子。
我给边上的沈思妤递了一张纸巾。
“北京那么远,你非得去。”
看着她那伤心的样子,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你不也是跑到天津去了。”
“我......”
我终究是答不上来,如果沈思妤没有去北京,我是一定不会去天津的。
去往市里的汽车在高速上肆意的行驶着,离别的愁绪过后,依然是我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顾以轩,你说北京的楼有多高?”
“不知道。”
“那你说,北京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
“那北京的烤鸭好吃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北京我没去过啊,北京烤鸭的骨头我都没啃过。”
“哈哈哈哈。”
沈思妤,总算是笑了。
将近到了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们到了市里的火车站。
候车厅里有很多跟我们一样,背着行囊,要去上大学的人。
“陈涵。”我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什么?”沈思妤诧异的问着。
“我好像看到我们一中的同学了。”
“谁啊,哪个班的?”
可是,此时我想起了林沐那天的话,陈涵不是?他家里人不是不同意她去上大专?
“我好像看错了。”我连忙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回复着沈思妤。
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神,我转过头,顺着刚刚的方向望去,是陈涵,没错。
她拎着一个行李箱,一个人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
上初中的时候,村里的人就是老乡;上高中的时候,村里和真理的人就是老乡;现在要去外省上大学了,只要是省里的人都是老乡。
更何况,陈涵和我在同一所高中,高一的时候我们还同班。
我本能的站了起来,想去跟她打声招呼。
“沈思妤,你看着东西,我走开一下。”
在陌生的人群中,我朝着她走了过去。
“陈涵。”
“顾以轩,你怎么在这里。”
“我......”
“哦,我知道了,你要去上大学了。”
“嗯。”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考了哪里的大学?”
“天津那边的。”
“真好。”
“你...你呢?”
我不知道,我这样问会不会再次伤害到她,可是我真的很想从她口中听到,我也要去某个城市上大学了。
“我,我没考好,家里让我去温州跟着亲戚学做衣服。”
“不是还能上大专吗?”
“家里不让,本来我想复读的,毕竟有些不甘心,可是家里的条件也不是怎么允许。”
“我听说,你们班主任不是去过你家几次了吗?”
“呵呵,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
“可是......”
开往北京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我话还没说完,候车厅里的广播便响了起来。
“我,我得走了,要检票了。”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回答,什么是命?我只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不认命,不行。
就别说什么逆天改命了。
“你去哪里?”
“我碰见陈涵了。”
“就是上次林沐说的那个陈涵?”
“嗯,她要去温州了,去学做衣服。”
“啊。”
坐在火车上的我们终究都沉默了。
我弟,林芳,陈涵,还有很多在我们这个年纪无法再读学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的路以后是否会走得平坦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路,以后也是否会平坦一些。
呜...
轰...轰...
开往北京的火车开始滚动了。
再见,
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