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明明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可是天空中却忽然飘起了绵绵细雨。
山林间雨雾迷蒙,阳光透过林叶的缝隙倾洒而下,洞穿雾气,形成了数条金光通道,宛若仙人指路。
雨丝细如牛毛,顺着微风轻拂的方向,密密地斜织着,在山边的湖面上漾开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宛若凭空绽放出朵朵睡莲一般。
一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正静坐于湖畔,手持着一支竹竿,凝神垂钓。
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不但让初春的山中气温骤降,而且雨水落入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还惊走了水中的鱼群。
“这雨下的……生生扰了我这一池的鱼儿!”
白衣少年白雨泽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可待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大晴天里突然下起的一场甘霖后,忽而神色一动。
身为此方山泽的山神,白雨泽对于这方山川中的任何异象,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感应。
“咦?虽然惊走了小鱼,不过却又给我送来了一条大家伙啊!”
白雨泽神色渐渐转喜,旋即弃了竹竿,翻手撑开一柄油纸伞,轻声赞道:“妙!哈哈!这雨来得真是妙极!”
说罢,白雨泽缓缓起身,撑伞而行,消失在了绵绵细雨中……
都说春雨贵如油。
这本应是吉兆。
可这一场毫无征兆的太阳雨,却是给山路上这一队押送货物的车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春雨细如丝线,沾到衣服上便会直接顺着布眼沁到内里,又湿又寒。
并且山路本就崎岖,如今被雨水打潮,便愈加湿滑,使得车队行进起来时,自然也要更吃力不少。
“好好的大晴天,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
为首的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地咒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他们是从外地走镖来的镖师,为首的大汉叫张猛,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却是个颇有头脑的人。
他们这一趟任务完成之后,反正回去时车队空着也是空着,张猛便就地将押镖所得来的银钱拿出来绝大部分,购买了一些当地特产的粮食、酒水和布匹等物资,好顺路带回自家城里,当做稀罕物来抬价售卖。
在一来一回间,光是靠这中间的差价,他就能再赚上一大笔!
“小宝!柱子!你在挑些破了的旧衣服,撕成布条,绑在车轱辘上,这样能防滑一些!”
张猛回过头,对着后面的弟兄们吩咐道。
他常年走南闯北,见识很广,遇事主意也多,弟兄们都很信服他。
张猛此话一出,车队的众人立马开始翻找旧衣服来撕成布条。
而就在众人忙活的时候,却见一个白衣少年,正撑着一柄油纸伞,施施然迈步从他们旁边路过。
“今天不是个上山的好日子。”
白雨泽步履不停,淡淡地扫了张猛他们一眼,开口道:“我劝你们还是下山修整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听到他这话,车队的众人都不禁微微一怔。
在外走镖,最怕的便是上山过河,这山高林密的,不仅极易有山贼匪患隐匿于内,搞不好更可能有山魈精怪等棘手玩意儿游走其中。
如今白雨泽这没由来地让他们别上山,顿时让车队的众人心底都泛起了嘀咕。
其中胆子较小的小宝缩了缩脑袋,拉了拉身旁的张猛衣袖,低声道:“张大哥,今天的确是有点古怪啊!今天这山上,怎么就连飞鸟走兽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别听旁人随口一说,就自己吓自己,这大雨天的,山上的野兽们自然都躲雨去了,没动静也正常!”
张猛却比其他人都镇定得多,他颇为戒备地看了白雨泽一眼,声音低沉地开口道:“如果今天不宜上山,那小哥你又为什么还往山里去呢?”
听到张猛这话,小宝也是定下了心神,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都看向了白雨泽,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
白雨泽闻言眉梢一挑,露出了一个清爽的笑容,开口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得上山去吃席。”
“吃席?”
一听到这话,张猛他们的眼睛也顿时亮了起来。
他们大清早就出了城,马不停蹄地一上午才赶路到这里,此刻早已是腹内空空,虽说他们自己也有干粮,可这淋了雨的干粮,哪里能比得上热乎的酒席可口?
“敢问小哥,这酒席在……”
张猛回过神来,刚准备开口问哪里能吃到酒席。
可一抬头,却发现白雨泽不知何时竟已走出老远,视线里只剩下了一袭洁白的衣角。
“这小子,刚才还神神秘秘的说什么今天不适合上山,现在却跑得这么快!”
一旁的柱子没好气地开口道:“我看啊!这个小气鬼,就是不想让我们跟他一块去,怕我们人多,到时抢了他的吃食!”
“这小子实在太过分了。”
“又不是他家办酒席,凭什么拦着不让我们去?”
“还以为装神弄鬼就能骗走我们?笑话!”
车队里的人不禁全都议论纷纷了起来,指责白雨泽竟然耍那种不入流的微末伎俩。
“走!咱们加快速度,追上他!”
张猛一挥手,朗声道:“中午到底是吃被雨淋了的干粮,还是能吃上好酒好菜,就看大家伙的脚力了!”
“冲!!”
在美食的激励下,车队众人顿时都爆发出了十二万分的斗志,绑好布条之后,立马风风火火地朝着白雨泽的背影追赶而去。
山高林密,转眼另有乾坤。
张猛等人翻过了这座山头之后,眼前的视线竟陡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下过一个并不陡峭的斜坡之后,曲径通幽处,在距离前方不远的山坳里,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悠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而从村里传出的鞭炮声和诱人的酒菜香气,不难看出,此时村里正在办喜事,大摆流水席!
“果然有酒席吃!”
小宝狠狠吞了口吐沫,指着前方道:“我又看到刚刚那个白衣小子了!他就在村口!”
白雨泽此刻正驻足在村口,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就在他准备迈步进村的时候,后方的张猛等人也追了上来。
“小子!你说你至于吗?这流水席这么多桌,多我们几个又不会少了你的吃食,刚刚又何必诓骗我们呢?”
脾气耿直的柱子再见到白雨泽,立刻神色不悦地开口质问道。
“艳阳高照,却又绯雨绵绵,此乃日映月、风散云之天象奇观,唤作汨阳雨。”
可白雨泽却是不理他们,只是看着正在流水席间敬酒的那对新人,没由来地开口问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过,关于这汨阳雨的传说?”
“什么汨阳雨?什么传说?”
张猛他们对视了一眼,都齐齐摇了摇头。
“传说当天晴和落雨这两种天象同时出现时,山林间的百兽会本能地退避,有经验的山里人也会闭门不出,把贪玩的孩子好好关在家里。”
白雨泽薄唇轻启,空灵的声音好似是从九天之外传来。
说罢,他微微一笑,明亮的双眸在这一刻灿若星辰,越过重重雨幕,直视着村中那一身红衣的新娘。
“因为出现这种异象的时候,便预示着,今日将有狐女出嫁。”
“狐女出嫁?”
张猛等人听到他这话之后,都明显地一愣,显得非常惊讶。
他们平日里都是生活在城镇之中,自然没听过这些山野传闻。
按白雨泽的意思,莫非是说,此刻村里成婚的新娘,乃是狐妖所幻化出的?
“最后劝你们一句,现在立刻掉头离去,还能免遭池鱼之祸,若再往前,便死生难料!”
言毕,白雨泽不再多说,撑着油纸伞,迈步朝着村中走去。
看着白雨泽的背影,张猛等人站在原地,有些犹疑不定。
“张大哥,你见多识广,你拿主意吧!”
小宝和柱子他们全都看向张猛,交由他来做决定。
“这酒席,那小白脸吃得,难道我们就吃不得?!”
张猛喉头滚动,闻着村中流水席的酒菜香味,目光逐一从弟兄们渴望的脸上扫过,而后狠狠一咬牙。
“什么他奶奶的狐妖嫁人!老子就偏不信这个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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