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破碎的那一刻解修年就判断出来是枪击，他看着几百米外的地方，让高昌赶紧带人过去。
他一路跑上楼，目的是第二声枪击的目的地。
然而他还没有走到就在楼梯口止住了脚步，那一身的血液让人看着觉得恐惧。
解修年走过去想碰碰他，想和他说说话，可所有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变得无话可说了。
怀里的人还有热度，鲜红的血液不停地砸落在地上和灰尘泥土混合在了一块。
“队长？”不知情的队员举着枪不知道该如何，面前的人太可疑了。
解修年抬手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让路，所有人都配合地让开，看着秦景元抱着人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沈芳最后被她的丈夫接走了，不是秦天那样的混蛋，他很高很瘦，长的很斯文，秦景元第一次看见他，那个人也看着秦景元。
王书第一次见秦景元，可也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你是阿鹤吧。”他走过去坐在秦景元的身旁，他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还有悲痛。
秦景元没有对他的话有反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悲痛，他就这么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王书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湿纸巾，抽出一张，然后拉过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
“我是十一年前和阿芳结婚的，那时候我刚认识她，她很狼狈，在酒楼里做服务员，同样她也很美丽，很温柔，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我经常去酒楼里吃饭，就是为了见她，后来我们熟悉了，我向她表达了爱意。”
王书的脸上带着对过去回忆的笑，可以看出来，过去的他们有多幸福。
“她并没有答应我，我知道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是我没有问，过去的那些对她来说可能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后来，我们结婚了。”
“我看出来她对这个城市的恐惧，最终选择了出国，出国之后阿芳的状态好多了，但是她经常在半夜做梦，口里念叨着你们的名字，我从来不问，她也从来不说。”
“其实阿芳回来我是不愿意的，说一句自私的话，我不希望过去那些再给她带来痛苦。可是，阿芳病了。”
这一刻秦景元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着王书，这才发现原来王书也并不是特别年轻，两鬓也有了不少的白发。
王书换了一张新的湿纸巾，慢慢地擦着，擦着指缝。
“医生说是脑瘤，没得治了，我想着我和念念就陪着她在国外度过最后的时间，可是她突然哭着想要回国了，她甚至把自己身上长久的伤疤揭露给我，鲜血淋漓的，她说她结过婚，还有两个孩子，还抛弃了她的两个孩子。”
王书深吸了一口气，可以看出来这一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秦景元很恶劣地在想，这个男人一定很恨他们吧，结婚这么多年，沈芳还对他们念念不忘。
然而王书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不知所言。
“如果，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如果我主动问过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和阿雅接过来的。”
他明白了沈芳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温柔总是会让人沦陷的，不管是曾经被温柔的假象面具欺骗了的秦天还是骨子里就是淌着温柔气息的王书。
“没有这么多的如果。”秦景元看着自己的手被擦的干干净净，就和没有粘上任何东西一样。
“爸爸？”转角走出来了一个小女孩，她怀里面抱着一只兔子，秦景元知道，这个就是念念了。
沈芳和王书的孩子，念念。
王书招了招手让她过来，他在想着是让念念叫哥哥还是叫叔叔，一个是有些半血关系的哥哥，一个是只有着称呼的叔叔。
秦景元想摸一摸她的脑袋，但是想着还是没有伸手，他从凳子上离开蹲在她的面前“念念吗？我是哥哥。”
在回国前，他每一天都在痛苦中煎熬，沈芳经受着化疗的痛苦，几次过去后她放弃了，她看着化疗之后那些人的样子崩溃的大哭。
“王书，你说我这样了，阿鹤和阿雅还能认出我吗？”
沈芳想放弃了，没有任何的好的结果，化疗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在王书心疼她，同意了她中断治疗回国的事。
在回国前沈芳一直都在纠结着，就在回国前的一天晚上，王书半夜醒了过来，他看见沈芳捂着嘴巴在流眼泪。
他打开灯把饱受痛苦的妻子抱在怀里，听着她一遍一遍地问着。
“阿鹤和阿雅会原谅我吗？”
“阿鹤和阿雅会恨我吗？”
王书忽然明白了，他看着离开的背影，温柔地将念念抱了起来。
或许秦景元从来都没有恨过。
口袋里的烟很新，他把烟夹在指尖，另一只手点燃着火，刚刚点燃上烟就被人夺了去。
解修年把烟往墙上一碾然后丢在垃圾桶里，他瞧着秦景元怎么看都是一副没有什么事的模样内心微疼。
“你不去再看看？”
秦景元明白看什么，最后在看看沈芳的最后一眼。
他从口袋拿出烟打算重新点燃一根“没什么好看的。”
“那是你的母亲。”
这一刻秦景元爆发了，他把手上的烟丢在地上冲上去拽着秦景元的衣领，两只眼睛瞪的很大，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你他妈当我不知道吗！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回来！”
“装着路人站在门口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是瞎子，我看的见！打过来的电话说的第一个字我就知道了！”
“我都这么装着了，她还凑过来！跑了不就应该跑的远远的，还回来做什么。”
解修年震惊地看着他，心里面更加心疼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看着人像是失了力气趴在自己的身上，迟到的痛苦把他整个人都给掩盖住。
他什么都知道……
进小区的时候，偷偷躲在树后面看着，不知道自己的半个身子早就露了出来，秦景元一直以为有人跟踪自己，可在看见是谁的时候，他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承认，自己是想去见见她的，可是去了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
有必要吗？
他从小就很聪明，他站在大树下背对着母亲，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玻璃上离开的背影，很久很久。
“她不该回来。”
这个城市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了，她还回来做什么呢？太愚蠢了。
墙后的人静静地听着，眼镜下的眼睛闭着，他咬着食指的关节不敢出声。
沈芳的葬礼在三天后，手续办的很快，葬礼的那一天秦景元捧着一大束的向日葵，这是沈芳最喜欢的花。
王书看他来了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旁边的念念乖乖的站着，瞧见他喊了一声哥哥。
“谢谢你能来。”
秦景元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这一张照片看着似乎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上的沈芳笑的格外温柔。
葬礼举报的很简单，秦景元本以为沈芳的坟墓会在国外，但是并没有，或许是想让她离他们更加近一些。
在葬礼结束之后，王书把一个u盘给了他，没有过多的言语。
昏暗的房间里，他坐在电脑面前，整个人坐的很直，他点击播放。
视频面前坐着一个女人，背景是在房间里，她紧张地理了理已经做好了的头发，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宝贝，好久不见，我是妈妈，啊，嗯，你还记得我吗？”
沈芳一开口就紧张起来，妈妈这两个字她自己都觉得不配。
“别紧张，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了个气慢慢地让自己放下心来。
“宝贝，我是妈妈，我回来了，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了你，你长的很高，很帅，原谅妈妈没有见证你每一次的成长。”
“我也想看看阿雅，但是妈妈一直没找到她，阿鹤，我的宝贝，妈妈对不起你们，你也一定很埋怨妈妈对吗？你们都恨妈妈，对吗？宝贝，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