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静静看着这一切。
收尸人们将驱魂符交给吴刚时，个个抱拳致敬。
承载着背后千余人的目光注视，吴刚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石桥上。
与方才陆生远远观望不同，眼下通过吴刚的身体，感受可是真真切切。
阴风煞气不断袭来，如厉鬼般的嘶吼在耳畔环绕。
吴刚取出一张驱魂符，对着一个小小的尸蛹贴上去。
霎时间，如猛鬼出笼一般，玄阴鬼煞之气彻底将他覆盖。
只是下一瞬，这阴魂却呆住了。
说到底，虽这尸蛹怨气滔天，可袭击的方式也是通过压迫生人的神魂，致其幻觉，灵肉分离。
现在的吴刚已死，早就没有了神魂。
有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
可这阴魂却被驱魂符从尸蛹中驱逐，其袭击不成，想再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不能了。
离了尸蛹的阴魂，扛不住空气中罡风的冲击，顷刻化为飞灰。
只似在风雪严寒的冰窟窿中淌过一回，吴刚就站定了身子。
这头阴魂刚刚散尽，那边尸山血海升。
黑雾之中，孽镜台落下。
善恶今生定，轮回不由人。
这尸蛹里的，不过是个幼小孩童的尸体。
尸体生前家住虎跳峰二十几里外的深山中。
陆生试图寻找到诸如年代之类的背景，但这尸蛹的记忆中信息少的可怜，连姓名都没有。
有一个小名，叫小兰。
年岁也未知，只从记忆中感知个头很小，四五岁的样子。
还缺了一只手，左手。
记忆凌乱而混沌。
小兰经常一个人在屋外的死槐树下荡秋千，穿着的衣服是大码的，还打了很多补丁。
平时吃的只有野菜和窝头，而且每天只吃一顿饭。
小兰的肚子时常饿得咕咕叫。
这一日，父母上山找野菜，带回来个受伤的人。
父亲把家里剩下的一点吃的，喂给了这个人。
小兰很不理解，也很不开心。
明明家里都没什么吃的了，自己也还饿着肚子呢。
但是，到了晚上，全村的人都来了小兰家。
父亲在磨刀，母亲在烧火。
所有人都笑得好开心。
小兰也跟着笑了。
……
只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小兰就被装裹在了网里，无法呼吸。
她开始哭，哭的很大声。
……
很快将小兰的生平看完，陆生手里多了一枚聚元丹。
刚才这个小尸蛹的记忆模糊，而且有些诡异，她眼中的世界显得有些扭曲。
没有什么对话，除了吃，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九，你还好吧？”周瞎子出声问道。
陆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看着前方吴刚的位置，陆生赶紧收回心神，现在实在不是盘点这些记忆的时候。
过了半个时辰，千余具尸蛹全都被吴刚贴完驱魂符。
陆生全程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吴刚的身体，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到最后的踉踉跄跄，再累到脱力。
在完成最后一趟的时候，吴刚终于支撑不住，倒地。
既然是演戏，自然要专业一些。
本来就要让吴刚的戏份，在贴完驱魂符的同时，杀青。
陆生适时的上前扶住，混乱中，不动声色的将吴刚的褡裢换过来，因为里面有一大堆聚元丹。
一千连抽的爽感，的确是非常过瘾。
“吴大哥没气了。”陆生探了探吴刚的鼻息，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侧目过来，发出深深的叹息。
“是条汉子。”
“一定是煞气侵蚀眼严重，气绝了。”
“我们该厚葬他。”
副将得了李长风的授意，过来问道：“谁来将他背出去，寻个好地方葬了吧。”
收尸人们都是专业的，做这个活轻车熟路。
当场有不少人应声。
见状，扶着吴刚的陆生当即扛起了尸体，“不用劳烦诸位了，我年轻，这个体力活就交给我来吧。”
在所有人眼皮底下，陆生扛起吴刚的尸体，走出了石桥。
晃悠一阵，找了个山坡。
简单挖坑一埋，了事。
随后，陆生却是找个僻静地坐了下来。
他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满满一褡裢的聚元丹，都出自方才那些尸蛹，怀揣如此重宝，陆生实在是不放心。
至于那山洞里的东西，他没有多少染指的兴趣。
以神风王先天宗师的实力，就算是天大的的机缘，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七品修为的毛头小子。
喘了口气，陆生在山间等到一只山雀。
抽出念头，附身其上，往刚才的石桥边赶去。
虽说陆生没有争夺机缘的打算，可看看热闹的兴趣还是有的。
他要看看，这虎跳峰中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边山雀起飞，绕着山间缓缓而去。
陆生的本体也运转起玉合真经，口中塞进了一把聚元丹。
几个周天之下，吞下的聚元丹被炼化，修为进境十数年。
那一头，小山雀滑翔在空中。
穿过山林，陆生头一次体会到飞翔的感觉。
轻盈的身体感受空气掠过，让他感受到久违的轻松。
山雀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石桥的地方。
刚一打眼，陆生入定的本体瞬间惊醒。
石桥前面，躺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收尸人的尸体。
被灭口了。
鲜血淌了满地，新鲜的血腥味盖住了先前石桥上的腐臭之气。
陆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不管虎跳峰里是龙脉，还是其他什么秘密，关系到大越国国运之事，定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早该明白这一点。
这一次的确是大意了。
陆生赶紧起身，目前所在之地不过是丛林间，绝对不安全。
起身之后消除方才留下的一切痕迹，又脱下短打扔在了地上，尝试将他的气息留在此地。
光着上身寻摸了一阵，他终于找到一处枯草和树枝掩盖的洞穴。
洞穴中空间颇大，幽静温湿，刚好用来将这些聚元丹炼化。
而那一边，山雀落在地上，看着那满地的尸体，陆生也自然不会浪费。
只是手中没有那驱魂符，他也顾不上尸变不尸变。
附身一具尸体上，将剩下的尸体摸完。
除了聚元丹，孽镜台还奖励了些用不着的小手段。
一本行书贴，一本画册，一本堪舆图，还有一颗明心丸。
这头刚刚结束，山雀旁边就掠过去几道飕飕的破空声。
其中一人面覆黑纱，身段婀娜窈窕。
正是那合欢宗宗主，大齐国师，沈鸾。
他们来做什么？
陆生有些疑惑。
正疑惑间，石桥那头的洞口，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对着沈鸾单膝下跪，表情热情恭敬，一副舔狗姿态。
“三代弟子李金敖拜见宗主。”
陆生一听，顿时眉头皱起。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