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一阵,四人都觉得有些碍事,遂打发四位姑娘走了。
只有安先明还恋恋不舍,拉着人姑娘的小手,在桌子上沾着酒写字。
“妹妹,你知道茴字有几种写法吗?”
“官人,奴家该走了,不然妈妈要不高兴的。你若是中意奴家,空了就来这飘香坊寻我,可好?”
“来来来,一定来。”安先明恋恋不舍的看着姑娘下了楼。
“诶,先明兄啊,以前的你不这样啊,这是本性暴露了?”
“咳咳,”安先明清了清嗓子,“十爷,我跟你说啊,那《银瓶梅》和《一百零八钗》真是世间罕有,我在上头学了不少招式。”
本来宋河嫌读书人迂腐顽固,平素很少打交道。刚听了安先明这一句,他顿时来了兴趣。
“安先生也好此道?”宋河颇感意外,眼神热切道,“这一书一画实在难求,我托了好多关系才弄来,还是抄本。观之夜不能寐,惊为天人啊!不知安先生能否帮在下寻摸一套原版,必有重谢。”
安先明嘿嘿一笑,“这个倒是也不难,不过你可是拜错庙门了,今天在座的有一位,莫说是原本,就是手稿都能给你弄来。”
“啊,谁啊,有那么大能耐?”宋河大吃一惊,随着安先明的目光看去,顿时瞪大了眼,“你说的不会是……”
“正是这位陆大公子。”
“兄弟,安先生说的是真的?莫不是你与书局的人熟识?”宋河急忙问道。
“唉,宋校尉想岔了,”安先明先是看着陆生,征求了他的意思,见陆生不置可否,这才小声道,“这一书一画的作者,正是十爷他大哥,陆九爷啊。”
“啊?陆九爷就是传说中的蓝陵爱笑生?”宋河明显感到意外,他只道陆九是个能说会道,精明强干的生意人,没曾想还会写书作画。
当下他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们兄弟是人高马大的猛男,也就是我们这般的粗人,没想道九爷竟是书画皆通的大家,失敬失敬,我自罚三杯。”
“宋大哥谬赞了,虽我的确是个粗人,也很猛。”
吴远问道:“陆九兄弟是在哪里读的书?可曾考取功名?”
“在老家上过九年学,不是好学生,就爱弄些旁门左道,未曾取得功名。”
“那倒是可惜了,我观书中文采斐然,有状元之才,”吴远当下眼神热切,“不知我能否也求一套原版?不瞒兄弟,下月就是我那老泰山六十大寿,我正发愁送什么贺礼呢?放心,我给双份钱。”
“嗨,什么钱不钱的,自家兄弟。既然老哥喜欢,那我就安排了。”陆生笑道。
听了吴远的话,安先明则是颇感诧异:“给令太山送这玩意儿,他身体吃得消吗?”
吴远却一副你不懂的神情,“自前年我那老岳母去逝,有人送了他老人家一坛什么百花仙酒,饮了半月,健步如飞,精力充沛。这才两年,已经纳了三房小妾了。”
噗。
安先明一口酒喷出来,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这么猛?”
他凑到了吴远身边:“我有一个朋友……想问问,什么地方能弄到这百花仙酒?”
吴远说道:“那到时候我问问,帮你……那朋友弄一坛?”
“甚好甚好。”安先明大喜。
“俺也一样。”宋河补充道。
随后两人奇怪的看着陆生,意思说你不来点?
“我不用,我有特长。”陆生轻轻放下酒杯。
……
几人品着酒,随意闲聊。
夏夜的风徐徐吹拂,别有一般滋味。
安先明本就是能说会道的,加之大家有同好,现在已经与吴远宋河打成了一片。
这时,一阵阵香风袭了过来,只见画舫中的莺莺燕燕都往下走。
宋河拉住一名跑堂的问,“这外面是什么动静?”
“镇国公的公子大驾到了,逢人就打赏,听说高的有得了百两银子的,爷你先吃啊,我去看看就来……”这跑堂挣脱宋河的手,撒丫子就跑。
“啧啧,一百两,这是咱们两年的俸禄啊。”吴远不禁感叹。
他们都是下了值来的,穿着便服。当下便神情有些动摇,想去试试能不能领到银子。
而安先明就更直接,站起身来抹了抹嘴,“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宋河和吴远也追了出去,“同去同去。”
陆生则坐着不动,拿起一杯茶慢慢品着。
过着盏茶功夫,安先明先回来了,面上有些许慌乱。
“怎么,先明兄讨到赏银了?”陆生问道。
“咳,贫者不受嗟来之食,那些纨绔的钱都是民脂民膏,我不稀罕拿。”安先明义正言辞,屁股却坐在了方才宋河的位置,后脑勺正对画舫的楼梯。
“你这是?”陆生诧异道。
“换换风。”
须臾,就见所有人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一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晃悠悠朝楼上去了,踩得画舫的木梯咯吱作响。
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公子,其中有位身着淡蓝长衫,手拿折扇的,还往陆生这个雅间镂空的屏风里瞟了几眼。
陆生与安先明碰了一杯,微微皱眉道:“有熟人?”
“没有没有,我一穷酸的读书人,哪能认识那些公子哥。”
话虽如此,可陆生还是感受到了安先明神情中的窘迫,他也不点破。
宋河与吴远回来,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
宋河将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拍,“出手就是五十两,今儿这酒钱有了。”
“这么多啊?”安先明瞪大了眼睛。
“先明兄你没拿?”宋河诧异道:“我看你跑在最前面,还以为你拿了呢。”
陆生笑道:“他说这都是民脂民膏,来路不正,他不稀罕。”
“呃?那就更得拿了啊?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们读书人啊,还是太好面皮。”宋河说完,靠着椅背慢悠悠剔着牙。
安先明独自喝着茶,心中腹诽没想通这个关节,早知道就去拿了,感觉损失几百两。
……
喝了将近两个时辰,四人都颇为尽兴。
最后还是陆生结的账,他又吩咐弄了分外带的吃食,这才慢悠悠的回家。
那边陆九虽回来了,但今天戚家的案子颇有些蹊跷。
虽他只是去负责入殓的,但一家八口死了七个,这么大的案子,独剩一个戚夫人去报官,官府非但没受理,还将戚王氏打了一顿。
听戚王氏哭诉案子涉及显赫之人,京兆府不敢管,她已将状子递到了绣衣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