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头上戴了顶靛蓝色小帷帽，将头发包起来。
只是她腰肢窈窕，个头高挑，走在哪里都引人瞩目。
小环则是一袭黑色亚麻衣，一脸喜庆俏皮模样。
两人悠悠然，颇有些小家碧玉的主仆之容。
“陆大哥，还没吃饭吧，我们给你送来了，趁热吃吧。”阿青面带微笑。
小环也站在一旁，颇有兴致的看着贡院大门。
陆生则颇感意外，“阿青姑娘，怎么能麻烦你跑这么大老远来给我送饭呢，辛苦你了。”
“快别客气了，”阿青笑道，“鸾姐让我照顾你，我和小环闲着也是闲着，权当饭后消食了，快吃吧。”
阿青今日心情大好，她每夜在棺材铺依仗煞气修炼，现如今有了突破，便趁此机会来给陆生送顿饭，权当谢意。
在宋河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小环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出。
这食盒展开一折，就变成了个小桌子，刚好放上这四菜一汤。
“你们先吃，我随小环四处走走，一会儿过来取食盒。”
阿青便与小环围着贡院前的那条小河漫步。
“来吧，宋大哥，你今天可算有口福了。”
阿青送来的饭菜颇多，约有三四人份，陆生遂邀宋河坐下一起吃。
一道辣炒腰花，一道黄焖蹄髈，一道清蒸桂鱼，一道凉拌茼蒿，外加一道猪肺汤。
菜色红润光泽，还丝丝冒着热气，一看就是美味。
腰花脆嫩爽口，吃一口便能口舌生津，让人食指大动。
蹄髈软烂糯香，入口即化。
……
不停夹着菜，塞住了嘴，宋河却依然止不住好奇的目光，心说这两位又是陆生的什么人？
沈鸾他倒是见过一次，但也只是远远一观，听陆生说是他的干姐姐，宋河只道陆生有福，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干姐姐。
阿青他却是从未谋面。
今日一见，却好似更胜沈鸾几分啊。
他纳闷道，这陆老弟到底是何方神圣，身边竟围绕着这么些如花美眷。
莫不是什么世家豪门的公子哥，来这绣衣衙门体验生活的？
于是，宋河便拿话试探。
“陆老弟，方才这二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是谁啊？怎从未见过，你这也让我等艳羡之极啊。”
“哦，她呀，是我远房的表妹，家里遭了难，来玉京城寻亲的。”
陆生说的都是实话，但奈何宋河不信。
“寻亲，那找到没？”宋河问道。
“没。”
“你忘了咱们的老本行了？要找个人还不容易，你让陆九大哥画幅画像，编个名头。找千户说说，往下面卫所一放，我保证不出三个月，定有线索。”
陆生一听，这倒是个主意。
先前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只道阿青二人来历不明，凡是留着心眼，也没与她们攀过多交情。
现如今吃着阿青送来的饭，才思索是否真的应该帮她一下。
……
到了亥时，陆生与宋河交了班，刚要分道回家。
“今日应该无事了吧？”宋河伸了个懒腰。
“无事便好啊。”陆生扭了扭脖子。
突然，却听贡院之内传来凄厉的喊叫声，响彻了夜空。
随后。
“甲十四号房，卒。”
“乙三十四号房，卒。”
“戊十九号房，卒。”
“丙三号房，卒。”
……
一连死了十几人，直到贡院点起了火把，照得天际都透亮，报丧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逐一查看，竟死了十八人之多。
神祭司的术师们开始在号房外张贴更厉害的灭煞符，官兵则在巡逻，维持秩序。
“肃静，各自回号房，不得交头接耳。”
考生们便惶惶然回了各自号房，方才这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将他们吓得不轻。
今夜，怕是再难入眠了。
辞别了宋河，陆生独自折返回贡院外。
方才他使出观气决，看出这贡院的鬼煞之气比白日强了太多。
白日里气息杂乱，现在却是一道黑红之气笼罩天地。
方才火把亮起之后，又消弭殆尽。
他想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
围墙边，一具具尸体裹上草席扔了出来。
一开始还好，都是完整的尸身。
可后来，却一块一块往外抛。
到了最后，墙内大喊，“找个盆来。”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个屠户装肉的大木盆往里一送。
又听里面大喊，“瓢，再找个大瓢来，不好往里装，得用瓢擓。”
于是，又往里扔了个葫芦瓢。
盏茶功夫，墙内就吊出来一盆碎肉。
拳头大小的血肉块，连带内藏、肠子装了一大盆。
陆生见之，也不由心中一寒。
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都碎成这样？
就听墙外的人交谈，“这个点了，亲人四邻都不在，先往僻静处放着吧，明日通知人来收尸。”
“可这一盆咋整，都不成形了。”
“让他们明早找个二皮匠，看看能不能缝个大概吧。”
“哎，今年比往次更严重啊。”
“谁说不是呢，我记得三年前也是这个点，死了七八个吧，都还是整的，哪像这次……唉，造孽啊。”
“嗨，你拎着点，这盆压手。”
陆生一听，赶紧上去搭了把手。
“兄弟，你不是换防了吗，咋还没走？”
陆生道：“方才在那边听到喊声，我寻思给各位大哥帮个手。”
“兄弟有心了，不过你赶紧回去吧，你还年轻，沾染这些秽气东西不好。”
陆生点头称是，便将手往盆里一伸，入手满是湿滑油腻的血肉。
霎时间，眼前黑雾弥漫。
尸山血海升起，孽镜台显现。
善恶今生定，轮回不由人。
脑海中闪现这书生的生平。
……
书生名叫王湖生，家住玉京城外的王家庄。
家里祖父名叫王魁，曾是前朝探花，高中后被首辅收为贤婿。
后官拜三品户部侍郎，却在上任途中不幸病逝。
父亲不喜读书，只知玩乐，乃至家道中落。
又因去多了烟花柳巷之地，迟迟不能生育。
家里求神拜佛，父亲到了不惑之年，才得了他这么个儿子。
得知香火得以延续，他父亲更加纵情玩乐。
最后，被发现死在勾栏。
幸好王湖生不似他爹，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