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黑还是有些了解的,它虽然嘴恶,心眼不是很坏,没有那种骨子里的恶,多数时候还是比较善良的。但这次我的直觉却是很不好,我总感觉它憋着坏,是那种带恶的坏。可我却抓不到它的恶点在哪里,没有证据就没办法制止它。二爷始终在我身边,听到我和老黑的对话,再也忍不他的疑惑,悄声问:“你真的能听懂这斗鸡说什么?”
我的汗毛刷一下竖起来了,此时虽然是下半晌了,太阳的热气并没有散去,温度还是很高的,二爷的脸大概是洗漱过一次又涂了层薄粉,薄粉还是被汗水浸透的糊了一些,粘粘乎乎的贴在他的皮肤上,有种不通透的感觉。我的心也是这样的不通透,我没有不信任二爷,相反,因为得到过他的许多照顾,我十分的信任并感激他。还有以后,如果我没有办法离开,说不定要跟随加永玛住进国公府,那时必定要多多仰仗他,他可是国公府的二爷,是主人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竟然被他一句话问的有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我假装笑下,稍微拖延下时间,使得自己来得及组织下语言:“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神仙。只不过我在草原生活,接触的动物多些,更了解它们的一些习性,懂得叫声的意思,显得我比你们这里的人更懂得这些斗鸡。”
话锋一转,我把球推给他,“其实二爷您也可以试试,按照我的方法,只要你长时间和这些斗鸡在一起,鸡的话您肯定也能听的懂。”
他显然没有这个意图,摇头拒绝说:“别了,这肯定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我只对打拳练武感兴趣,对这些鸡没什么兴趣。我听见它们的叫声就头蒙,别再说让我研究它们了,头还不要炸了,还是饶了我吧。”
我有一种糊弄过去了的松懈感。还好他信任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他非要学,我可是真的没招。毕竟就算是养斗鸡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听得懂斗鸡的话,更况且我是只能听得懂老黑的话,而不是听得懂斗鸡的话。老黑是妖,是升级版的斗鸡。我自己是不信有人能完全听得懂动物语言的,哪怕是和动物待久了,了解一些动物的习性,也不可能完全懂得动物的语言,最多不过是凭借猜测和想象去解释罢了。更何况没几人能够做到这样,除了兽医和猎人,没谁是多少年和动物打交道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指望动物帮他挣钱的,比如老黑和老孬这样的主人和宠物的关系。我想老孬也是很了解老黑的,老黑在成妖之前必定是极其聪明的斗鸡,能够准确的领会主人的意图。就像现在,它正用它的豆绿眼盯紧二爷,试图把它的意愿传达给二爷,意图让二爷相信我。二爷惊喜的发现老黑盯着他,也聚精会神的回盯老黑,双方出神的一刹那间,他惊喜的发现他领会了老黑的意思,害羞的涨红了双耳。我不解发生了什么,让二爷红什么脸。奇怪的问:“怎么了?”
二爷回神,掩饰尴尬说:“没事没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我刚才听懂了这只青鸡的话。”
不会吧,他怎么可能一刹那间明白老黑的话。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老黑不会对二爷实施了妖术吧?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老黑你做了什么?”
我问的是老黑,意思和二爷理解的不同,二爷不清楚什么缘故,着急的辩解:“没事没事,真的没事。”
同时,他不止是耳朵红,脸也瞬间烧起来了,是白粉掩盖不住的红,像红红的猴屁股。也是我对人间的事了解甚少,单纯的以为二爷不想让我知道原因。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谁还没点小秘密,犯不着为这个纠结。我也就没有再去继续追问,老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在这边反应迟钝,并不是说明对所有的事情都反应迟钝。押注已经进行到了八十贯,仍然有人认为门槛高想要加入,多方找善秀,询问能否加入遴选。善秀赌徒心理,一定要孤注一掷,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我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害怕赛事有什么闪失。如果善秀的斗鸡输了的话,我断定自己再没有玩斗鸡的可能性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挣钱门路,是完全葬送了。情绪会传染,我不知道老黑之前是什么心思,这会我的焦躁不安影响到了它,它竟然难得的安慰我:“小妮,你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斗鸡就是出来斗的,生出来就是为了斗,直到斗死,这是改不了的命运。”
我震惊的盯着老黑,“你准备让那只青鸡斗死!”
这一刻我想我明白了它此计的用意,它要用青鸡的命,换钱!好个黑心的老黑!我不知道善秀用多少钱买的青鸡,哪怕是这只青鸡的品像没有其它青鸡的好,买青鸡的价钱也决不是一笔小数字,青鸡战死的话,善秀怎么说都是损失严重。更何况这注是善秀押的大头,没有人跟同样大注就意味着他亏了。斗鸡场抽成是三,我的抽成是三,这一下就去了六,八十贯的四才三十多贯,还包含有其他押注的分成,也就是说就算是善秀的青鸡赢了,他也才能收回二十多贯的本钱,铁定了会损失一半的押注,这还不算买青鸡的钱。老黑用这招乾坤大挪移,把善秀的钱变成了我的钱。我气的抱着老黑的双臂颤抖,心中杀意顿起!我就说感觉不对劲,总感觉这场斗事老黑憋着坏,不是平时的那种坏,是带着恶的那种坏!原来它真的是憋着这样的恶!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老黑的脖子……“小妮,小妮,你干啥!你要挼死我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我松开了手,老黑急剧的咳嗽,“咕咕,小妮,你疯了!咕咕,你魔怔了!咕咕,好好地你掐我的脖子干啥!你不知道这样会要人命的!咕咕,啊,不,是会要鸡命的。”
“小妮你是不是看上了别的鸡:想杀了我好再要别的鸡!你说,你看上了哪只鸡,我现在都去杀了它!”
“你说话啊!我跟你说,这事你就甭想了,门都没有,窗户我也给你堵上,你想都不要想!你这辈子也就我一个鸡了,我是决不允许你再养别的鸡的……”老黑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杀意,我能十分确定它是真的没有察觉。不知道这是基于它对我的信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我的行为被它理解为无心过错,不是故意为之。我也不得不忍下心头的杀机,我不想辜负它对我的信任。不管怎么说,我为了善秀杀了它都是不妥的,毕竟我和它的关系比跟善秀的关系近,哪怕是它做恶,我来弥补就是了,也不能为了善秀杀了它。对,作为老黑的主人,我应该为老黑做的恶承担责任。“二爷,麻烦你过去一趟。去告诉善秀,这场比赛我没有对他的斗鸡进行培训,只是作为朋友间的帮忙,还他刚才对我的信任,感谢他让我对他的红鸡进行训练。无功不受禄,这场我分文不取,他只要交用坑费就好了。如果他过意不去,可以事后请我吃羊肉沾蒜汁。”
我的话有两个意思,一,我不取抽成,八十贯的押注善秀可以保住本不亏钱,二,比赛善秀的斗鸡肯定赢!二爷也是通透之人,眼中惊喜闪过,求证的问:“当真?”
这一刻我莫名的有一种二爷把善秀这位兄弟看的比我重的认识,心中酸了酸。安慰自己,这怎么能比呢,说不定他们是开裆裤的情谊,而我才认识二爷几天,他看中他也是应该的,情分在哪放着呢。我强迫自己不去没事找事多想无用的,用力的点头,“嗯!去说吧。”
赛事上善秀损失一只青鸡已经够了,不能再从押注上亏钱。我知道不管我愿意不愿意,这场赛事已经开始,斗鸡坑里不分出胜负就不可能终止。青鸡被称为斗鸡界的头号种子,绝不是浪得虚名,两只青鸡下坑必定会斗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才会决出来胜负。老黑帮善秀青鸡挑选的铁定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样对方也会认为适合,绝不会出现一只经验丰富的斗鸡入场和善秀青鸡斗的事,那样鸡头都不会同意,关系着兴国寺斗鸡场的名声呢。旗鼓相当的青鸡相斗,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不死不休,想必有些斗鸡经验的主家都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善秀才一下子押了这么大的注,应该就是希望在扬名的同时,赢些钱包住买斗鸡的损失。损失青鸡是我的底线,我人类的半份身份让我的底线也就到这种程度,无法做到把善秀的亏钱和青鸡的命看的一样重要,我做不到对善秀的亏钱视若无睹。我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我本身自己就是动物的一半身份,还是把青鸡的命和善秀的亏本没有摆在一个天平上,只是单纯的认为青鸡战斗至死很残忍,可又是真实合理存在的。斗鸡斗鸡,正如老黑说的,它们就是为了斗才孕育出来的品种,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是铭刻在它们骨子里的;是融化进它们血液里的,不能说所有的斗鸡最后的下场都是斗死,至少绝大部分的斗鸡命运是如此,战斗到最后一刻是它们永不熄灭的意志!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这场斗事九成以上的赢面是真的,悲的是青鸡还不到一年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还是在我眼前消失,我有点承受不住。虽然我也是食肉动物,亲手不知道杀死过许多的小动物,可那不一样嘛,我的那些狩猎行为是动物生存的法则,我自认为从未滥杀无辜。当然,按照我这样的借口,以此类推,斗鸡是为斗而生的,在战斗中死亡也是应该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偏执了。我可以杀生,人类也可以用斗鸡来盈利,斗鸡在战斗中送生,也是理所应当的。存在即是合理的!不管我的心情如何,老黑的抗议是少不了的,从我让二爷去找善秀,它就一句接一句开骂了:“死小妮你作死是吧!这一次就是十几贯的收入,你凭啥说不要就不要!你不要我还要呢,没钱拿什么买肉吃!你不喜欢吃肉我喜欢吃总行了吧,你不能这样说不要就不要!”
“我看你真的是要作死啊!你脑子里进浆糊了是吧?真的不想赚钱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扔了不要。你不会是真的看上那只青鸡了吧,我跟你说,今天有我没它有它没我,呃,不,呸!是根本就没有它,我让你瞪眼看我怎么灭了它!”
我被老黑绕糊涂了,不明白它这是什么理论,怎么感觉和夫妻过家家独占对方的味道一样,这都是哪跟哪啊!不过我不想理会它,正如它说的,我和它说太多话会招来别人的注目,引起没必要的麻烦。本来是非已经够多了,今日过后斗鸡场还不知道流传出怎么样的传说呢,再过多的在人前展露,会更带来更多的风险,我还是安分守己点吧,反正别人也听不明白它是骂我的。“傻妮!死妮!我跟你说话呢,你装聋作哑是吧,行行,让你不理我,你等着,我非弄死这只傻鸡,让你瞪眼看着它死!”
“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咋遇到缺德戴帽挨千刀的主人。我才跟她几天,她就见异思迁看上了别的鸡。天爷啊,你快帮帮我吧,让小妮回心转意到我这边!”
“唉!算我老黑倒霉,好运气前半生都用完了,好好地鸡做不成被当了妖。天爷啊,我也没惹你啊,好好地鸡你不让我做,偏偏让我当妖干啥!”
老黑念念碎一样的不停歇不换样的叨叨,我真是服气了,它也就是跟着老孬才能被养成这样,错错二家都不会把它这么聪明的斗鸡养成残废。有啥样的斗鸡就有啥样的主人,我下决心:以后若是有机会长久相处,我一定要把它的性子给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