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突然就懂了温离愁的‘良苦用心。’
他想让师姐与元明宗自相残杀,而师姐用的又是她的身体,碍于同门情分,外加当年清坞一战,师兄弟们对她本就心存愧疚,战场上定然手下留情。
可师姐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师姐有这个男人在背后的帮助,这哪是对阵啊,这分明是单方面屠杀!
这个恶魔想让她去亲眼看着自己昔日同门惨死!
不!她得想办法阻止!她得想办法阻止!
倘若温翎有心脏,此时一定在怦怦狂跳个不停,她紧咬下唇,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温离愁余光瞥到她在咬自己嘴巴,眉间不自觉蹙起,扔掉手中的白发,转而掐上了温翎的两腮,发狠一扯,迫使她弯了腰。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你知道我的手段,只要你敢搞一丁点儿小动作,我马上就让你师姐将你的心上人杀了!”
温翎一惊,匆匆点头。
见她如此顺从,温离愁心中的火气这才消了些,大力地甩开手,眼神若有似无瞥过她的唇角,又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这次就当是给你的奖励,日后你听话,我自然也会时常放你出去,不过,你不许和楚砚辞走得太近。”说着眼睛瞥过地上的温厄愁,“饿了就咬他,不许离开他的视线。”
温翎听着,乖乖点头。
“去镜前坐着。”男人慢条斯理起身,径直走到了女子梳妆的镜前。
温翎顿了一下,余光瞥了一眼地上尚在昏睡的温厄愁,然后顺从过去,乖乖巧巧坐好,微抬起下颚。
这么些年,无论是在海底时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除了最初她不能动的那些日子,剩下的每天,温离愁都会坚持为她描眉画唇梳发,正如温翎也要为他起舞画丹青吹曲那般,温翎早便习以为常。
男人微微俯身,执笔描上她的眉,那双无温的眸子此时出奇的认真。
早上的阳光没有午时的炙热也没有晚间的柔美,它是明亮的,照在人身上,纵使一身暗淡在此时也明艳了许多,温翎微搭着睫,缥缈地盯着温离愁的衣摆看。
与他相处了五年,他似乎一直穿着这身衣裳,除了喂她血时会摘掉头上的斗篷,其它时候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书中的他受反噬相貌丑陋,皮肤干瘪凹凸,全身上下没一处平滑的地方,故而常年将自己藏起来,可温翎却看到男人的脖子细腻,大手纤细白皙,与书中完全不同,身体如此,面具下的那张脸应当也丑不到哪儿去。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常年藏在这身黑衣之下呢?
面具下的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明明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并且有能力改变自己的相貌,那为何在书中,在不受法则束缚的时候,在初次林中相遇时迟迟没有作为?
这些问题困扰了温翎整整五年。
“在想什么?”男人明明在认真为她描眉,却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温翎闻声抬眼,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动作。
她是不敢动,怕这一动眉型画歪了,他又该生气了。
温离愁看懂了她的意思,缄默没有言语,直到把另一边眉描好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满意了才将眉笔放下。
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温翎可以回答刚才的问题了。
温翎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拿起常年备在桌子上的纸张,写下几字:你会生气吗。
男人瞥了一眼纸上的字,眼神晦暗不明,“不生气。”
他说了不生气,可温翎仍旧不敢造次,默了两秒,再次书写:你的脖子和手皮肤是光滑的。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男人声音不咸不淡,似乎没有动怒,温翎继续写: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温离愁凝着这几个字神情有些恍惚,但那愣神只是一瞬便恢复了清明,“你想看我的样子?”
温翎赶紧摇头。
就算是想看,她也不敢承认。
相处久了温离愁也了解了温翎的一些小习惯,就比如撒谎的时候,她总会瞪着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极力想证实自己。
正如现在。
自以为手法高明,实则蠢得要死。
温离愁戏谑弯唇,若无其事抬起手,大手缓缓贴近面具,似乎下一秒就会将面具拿下来,温翎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瞧啊,不出三息她便暴露了谎言。
温离愁唇间笑意渐深,带着几分逗弄的意味,大手游离在面具边缘却是迟迟没有摘下,温翎因为好奇,不自觉身子前倾,恨不得替他摘了。
她探头探脑的模样活像一只准备偷瓜的猹。
男人绷不住了,忍不住扶额笑出了声,笑声虽沙哑,却是难得的没有杂念,温翎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怨愤地撇了撇嘴,却是敢怒不敢言。
待笑够了,男人突然弯腰,细语在她耳畔:“想看我的样子吗?想看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摘下我的面具。”
说罢起身,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桌上唇脂,继续全神贯注为她上妆。
阳光打在冰冷的面具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男人没有波澜的眸子在日光下偶尔泛起一丝涟漪,温翎直直看他,明眸中说不出的复杂。
他说让她杀了他。
是玩笑话,还是真心的?
半真半假吧。
很快温离愁便为温翎染好了唇,他不紧不慢地帮她束发,阳光穿透三千银丝,就像撒落一片细碎的钻石,她的发在他的手上闪着点点光芒。
“好了。”温离愁轻扶着温翎的肩膀,微微弯腰,同她一起看向镜中,“今日的翎翎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温翎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的面孔即使五年也依旧难以适应……
接下来温离愁便没说什么了,他扔给温翎一个储物袋便离开了房间,温翎愣愣地打开储物袋看了看,全是一些保命的丹药,便再也没别的什么了。
连把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她开始想念自己的朝暮了,自五年前被男人震飞出去之后,她便感应不到她的朝暮了。
温翎想着,估计是被这个魔鬼强行封印了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储物袋放好,这时温厄愁悠悠转醒,混沌的眸子闪烁了两下才慢慢恢复清明,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似猛然想起什么,急切来到温翎面前。
“你是!你是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