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厄愁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好玩儿起来了,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双手蓦地做鹰爪状撑起,不过须臾间,拔地而起数不清的阴司。
阴风阵阵,大地在瞬间失了温度,妖云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暗,温翎看到这一幕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阴司!这可是阴司啊!鬼域里掌管鬼魂的阴司!放眼望去,整个修仙界哪有能召出阴司的鬼修!
阿砚他!要有危险了!
阴风阵阵,直钻人骨缝,哪怕是身为旱魃的温翎都被这股势不可挡的阴风吹得一时难以前进,故而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对策,好在思忖片刻后温翎灵机一动。
她记得那个魔头说过,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都无法对她造成伤害,也因此她甚至连自尽都做不到,阿砚逼得魔头召出阴司,修为应该不低了吧。
温翎目光穿过一个个缥缈的身影轻飘飘落到了楚砚辞的剑上。
或许,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就赌阿砚可以伤到她,就赌那个魔头不会让她现在死,可一想到剑锋没入身体温翎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最怕疼了。
但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她只能借这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将信塞到阿砚手里,她只能借这个机会让魔头分神。
如今情况危急,温翎脑子很乱,她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咬牙索性便冲了上去。
赌这一次!她就赌这一次!
此时,楚砚辞正在专心对垒,并没有注意到温翎正收敛气息悄悄靠近,甚至是温厄愁在刚刚瞥了她一眼,确定她没靠近后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楚砚辞身上。
温厄愁以为,就算温翎那个蠢货再蠢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还往跟前凑吧,随随便便一个交战的余威就够她喝一壶的,而且照她偷偷修炼的那点修为,就算想偷袭也不会得逞。
温厄愁以为自己吃透了温翎,可到底,他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当幽绿的鲜血喷溅在他紫色的衣摆上时,温厄愁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
白色的斗笠无声坠地,入腹的剑刃冰冷刺骨,比之身为旱魃的身体还要冷,温翎低头看着真的刺进她身体里的砚岺剑浅浅地笑了。
真好,她赌赢了。
不过,还不够,距离不够。
温翎痴痴地看着对面那个错愣的男子,嘴唇微动无声唤了一声‘阿砚。’
伴随着这声无声的呢喃,剑刃便是刺得又深了几分,她离楚砚辞又近了几分。
楚砚辞读懂了她的唇语,瞳孔猛地收缩,他突然意识到,能用那种眼神看他的女子这世间又怎会有第二个。
一瞬间,楚砚辞身上的冷冽气息破碎成了不知所措,他慌张地松开握着砚岺剑的手,手足无措伸开双臂去接她。
温翎会心一笑,宛若一片羽毛轻飘飘落进他怀里。
怀里的温度一如既往让温翎安心,温翎知道他认出了她,唇角笑容愈发真实,她多么想就这么一直躲在他怀里,告诉他,她有多委屈她有多想念。
可是不能,不可以。
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太危险。
只贪恋了一瞬温翎便收起了眼底的不舍,挡着身后男人的视线,把手里折好的纸偷偷塞到了楚砚辞的腰封里。
在楚砚辞惊惶的眼神中挣脱他的怀抱,没有丝毫犹豫拔出了刺在腰腹上的剑,代表着剧毒的绿色液体再次喷溅而出,将那身名贵的丝绸墨衣浸染得愈发深沉。
温翎怕楚砚辞担心,忍着痛苦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颤抖着手将砚岺剑塞到了楚砚辞手上,然后一步两步向后退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千言万语凝成了一个对视,楚砚辞红了眼,小心翼翼伸开自己的双臂,哑着嗓子唤她:“过来……”
温翎却含笑对着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在楚砚辞不解以及乞求挽留的目光中一退再退,直到最后退到了温厄愁身边。
在她转身选择温厄愁的那一刹那,遮住太阳的乌云散了,驰骋在天地间的鬼气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直没说话气压极低的温厄愁在看到她虚弱倒地的那一瞬间最终还是乱了分寸,他慌乱地将温翎打横抱起,明明已经红了眼,却还在咬着后槽牙说着发狠的话:“温翎!你若敢死,我现在就覆了这天下!”
温翎虚弱一笑,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赌赢了,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拼尽最后一点儿气力,温翎在温厄愁手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救我。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温翎再也忍不住了,最后看了楚砚辞一眼,纤细的手臂便无声滑落。
“温翎!”
“阿翎!”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楚砚辞宛若丢了魂似的呆滞上前,熟料还未靠近就被温厄愁身上猛然迸发的阴冷力量击飞,这股力量全然不是楚砚辞能比的,也不是佘子衿能比的。
世人皆知天道法则飞升成仙,可世人不知温厄愁不在天道轮回。
上一世他吸收了这世间所有仙修、魔修、鬼修、甚至是妖族、兽族的力量,只不过用了半身修为换得时光逆转而已,他虽不能飞升,但剩下的力量足够他为所欲为,他想杀一个人何须麻烦到召唤阴司。
不过是折磨给一个人看罢了,可若是这个人都不在了,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温厄愁深深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大手越收越紧,眉眼愈发幽晦,一团黑雾在这时凭空乍现,屏障般将他与温翎包裹其中。
楚砚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温翎被带走了,却连追上去的能力都没有,他狼狈地伏在地上,不受控制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鲜血染红了黄土地,像是没有尽头。
识海里的佘子衿也乱了分寸,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他怎么会这么强……区区一个人族……他怎么会这么强……不应该啊……本尊的金钟可是神器……可是神器啊……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听着识海里的声音,楚砚辞神情一晃,竟是连佘兄都打不过,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阿翎……阿翎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对吧……有那个男人在,他那么神通广大,一定会将阿翎救活的吧……
睫毛轻颤着,无力感裹挟全身,楚砚辞的神情渐渐麻木,看着头顶刺眼的太阳,目光空洞无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百姓们听见外面没有动静了纷纷走了出来,以为楚砚辞死了,围在四周议论纷纷,熙熙攘攘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有些刺耳。
突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诈尸般猛地坐了起来,将周遭百姓吓了一跳,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眼底波光粼粼闪烁着明朗之色。
识海里,他问:“佘兄,你可有修习鬼道的功法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