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戴面具的小童还是没能逃过几个大汉的追捕,被围堵在一处小巷,顷刻间棍棒如落雨般打到了那个羸弱的身体上。
可那孩子竟是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仅剩的几个包子,温翎赶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几近昏厥,而那几个彪形大汉还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眼见着一棍子就要落到那孩子的头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气凭空出现,粗壮的棍子被斩成了两截。
“谁?!”
众人回头,只见一头戴斗笠看不清脸的女子如天神降临般凭空出现,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小童面前。
她似笑非笑道:“这小贼这么小就偷东西,长大了可还了得,今日教训了他,将来就少了一个贼人,少了一个贼人就等于救了无数人,诸位可谓是行了一大善,功德无量啊。”
这番恭维的话一下子把众人说懵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摸不着头脑。
只听温翎又说:“可话又说回来,如今他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再打下去怕就不是行善而是作恶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锭温厄愁提前为她准备的银子,随手一抛扔到了领头男人的怀里,笑呵呵道:“各位大哥就当卖小人个面子,放他一马如何。”
虽说温翎笑眯眯的看起来极尽随和,可那时不时在月光下反射出寒光的剑刃还是让众人不寒而栗。
要知道,刚才她只凭一道剑气便斩断了他们手中的木棍,若是真刀真枪打在他们身上……
不敢想不敢想……
“算……算你小子走运!”领头的咽了咽唾沫,佯装大度的模样恶狠狠道:“再有下次剁了你的贼手!撤!”
说完几人便跑了,那速度惹得温翎在后不停咂舌。
这时,一只染满鲜血的小手死死地抓住了温翎的裙角,温翎有所感应回头,只见小童用尽全身力气仰着头哀求:“带我,去,无琼山。”
说完这句话小童便昏了过去,温翎懵了一瞬后赶紧蹲下,“喂!小孩儿?你……你别睡啊!这无琼山在哪儿啊?我……你醒醒啊!你不会死了吧……你可不能讹上我啊……不关我的事啊……”
温翎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在没见到什么人后颤颤巍巍隔着面具探了探小童的鼻息,片刻后重重松了口气。
“还活着,还好还好……”她弯了弯唇,引一缕纯洁灵气渡入小童体内。
……
铜镜前,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均是看出了神。
“当年……”
男人不知不觉发出的声音有些许缥缈,温离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落寞而止,而温厄愁的记忆随着这声低喃回到了千年之前。
他还记得,那时的他昏死在了街边,醒来时天早已大亮,或许是真的怕闹出人命,那致命一击没有落下,而他拼死偷来的包子被无情踩踏成了一滩烂泥喂了蚂蚁。
是啊,宁愿糟蹋了,也不愿留给他。
在那些人眼里,他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儿,本是微微垂落的五指陡然成拳,温离愁感知到温厄愁的情绪变化这才回神,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后轻嗤一笑。
温厄愁目光一沉,“你笑什么。”
温离愁没有着急回答,他先是悠然自得地抿了口茶才不紧不慢道:“你想与我分化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摆脱我摆脱过去,想和温翎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你又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些她赋予你的伤痛,你说可笑不可笑。”
“……”
“嗯?怎么不说话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别忘了,到底谁才是本体!你心里想的什么,以前做过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温离愁波澜不惊的脸上现出一丝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不过是不想强行合体自损道行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从本体脱离时间久了就可以慢慢摆脱我的控制?你想多了,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
本是谪仙俊容因染上怒意变得格外诡谲,温厄愁看着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神色有些许恍惚。
天谴将至,他深知自己时间不多,只要合体,他相信以温离愁多疑善变的性子日后怕是不会再将他放出来了。
想起自己的计划,紧握的拳头在几番挣扎后缓缓放松,他深呼一口气,看似漫不经心道:“答应你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哦?是吗。”温离愁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梢,显然并没有因他的三言两语而轻易相信他。
温厄愁则不再解释,抿了抿唇默默放空心神。
因脱离本体时间过久,分身与本体之间的感应就会变得不再那般敏锐,很多细小的痕迹都不会被本体捕捉,正因为如此温离愁才会着急要与他合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
一个被温离愁知晓,却并不详尽的计划。
如今只要他不多想,温离愁就不会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放空自己。
温厄愁不再搭话,房间里再次无声。
与此同时昏死过去的小童幽幽转醒,在短暂的木讷后赶紧从温翎怀里爬了起来,抱紧怀里的包子警惕地看着温翎。
温翎被气笑,“小孩儿,刚才是我救了你,你作甚拿一副防贼的眼神看着我?”
小童微怔,似是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目光由最初的冰冷慢慢变得无温,他没有说话,撑地要起来,却不想一条腿受了重伤根本使不上力气,‘噗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
温翎蹙眉,作势要扶他,小童借势一把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抬头恳求地望着温翎,沙哑着嗓子又说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带我去无琼山。”
顿了一下,说:“求你。”
那是一双在极致的暗夜下隐现星光的眼睛,亮光微弱却极其容易打动人心,四目相对之时,温翎突然就起了恻隐之心。
她没有多说什么,俯身将小童打横抱起,小童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呆呆地仰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一时之间忘记了眨眼睛。
看着那双充满人情世故的眸子终于亮起孩子该有的纯粹懵懂,温翎莞尔笑了。
她轻轻掂了掂,打趣道:“小孩儿,你这身高看起来怎么也得有八九岁了吧?怎的比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还要轻?你可要抓紧了,一会儿莫叫风将你吹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