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无琼山上。
一黑一紫两抹高挑身影站在山崖边眺望远方,并排的影子一深一浅,被落日拉得斜长。
而他们眺望的方向正是元明宗的方向。
“她不在元明宗。”
“不。”温离愁冷冷勾了一下唇角,“她在。”
“翎翎又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怎会跑向元明宗。”
“你怎知她不会想起什么。”温离愁想起自己被算计的事,阴鸷的眼睛里当即溢满冷意。
温厄愁侧眸看了他一眼,心中为温翎暗暗担忧,“天谴将至,你我早晚要隐退,找到她又如何,不如就让她在元明宗藏一辈子……待你我重生之日再……”
“闭嘴!”温离愁咬着后槽牙,满目极端,“她是我的!就算要藏,也该被我藏起来!她敢跑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温厄愁蹙眉,“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就凭你?”温离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转而不屑嗤笑,“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
“是,我之前是答应过你只要你与我合体沉睡,我就不杀她,可我现在反悔了!”不知是想起什么,温离愁眸子猩动,隐隐发红,“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背叛我,却还要我遵守诺言?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厄愁垂下眼睫。
“不知道?呵……”看着温厄愁一副死不承认的嘴脸,温离愁觉得讽刺极了,“真好笑!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
温离愁大笑着,笑得眼尾泛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笑声里都染上了哭腔,他像一个疯子一样,狰狞的笑容使得那张漂亮的脸蛋都变得无比邪性。
下一秒,笑声骤停,他如鬼魅般闪现至温厄愁面前,一把掐住了温厄愁的脖子,瞪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想杀我!说啊!为什么偏偏是你!”
温厄愁被单手举到了半空,如何挣扎都挣不脱那只有力的大手,本该势均力敌两个人,竟被单方面碾压。
对此温厄愁并没有感到意外,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自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起,他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让他意外的是,原来自己所筹划的一切温离愁都知晓。
若是他都知道了,那翎翎……
这后果温厄愁不敢想。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连呼吸都是痛的,充血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不甘,这无力的濒死感让他无比绝望。
“你……今日唤我前来,就是要杀了……我?”
“不然呢?”温离愁面无表情,“等你日后和那个改修鬼道的小子联手来杀我吗?”
得到肯定答案,温厄愁的心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他不再奢求苟活,只是乞求地看着温离愁,“我答应你……合体,你……放过翎翎。”
“晚了!”这句话彻底惹怒了温离愁,他像疯了一样,掐着温厄愁的脖子腾空而起,一拳一拳盛载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打在了温厄愁的胸膛。
“为什么?!为什么?!”
一拳打下去,温厄愁吐出一口鲜血,血液落到他矜贵的紫衣上,好似一朵悄然绽放的杜鹃花。
“你明明是我的分身!为什么要反过来设计我!”
“为什么父亲和族人都嫌弃我!”
“为什么母亲是妖!”
“为什么我的脸会长这样!”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辱我!”
“为什么她要骗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一拳又一拳,不知道多少拳,拳拳落到了温厄愁的心口,血溅三尺,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剧烈的痛感侵蚀着温厄愁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他只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身体像是破败的柳絮被从半空中扔了下来,砸向地面。
身体再次接触到大地,飞嚣的尘土将他掩埋,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向那个暴怒的男子,虚虚实实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杀了自己父亲的小孩。
不同的是,小孩长大了,不会落泪了。
男人平息了怒火,此刻喘着粗气,目光在落到脚下气若游丝的人时呼吸有一瞬停滞,半晌,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无声说了些什么。
温厄愁看懂了他的话,微微涣散的眸子有过一瞬轻颤。
四目相对,风过无声。
温离愁微微抬了抬手,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地上的人裹挟,温厄愁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变成一个没有姓名的影子。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去摸自己手腕处的珠链,留恋地用指腹细细滑过每一颗珠子,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女子,他的翎翎或笑着,或生气,又或者调皮,唤了他一声又一声兄长。
直到最后,她的身影散了。
像是乘风飞起的蒲公英,渐渐消散在风中,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哗啦——
珠链断了,落了一地,那一袭风华绝代也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温离愁收回手,脸上看不出半分动容,他极其冷漠地看着,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像是被剔除了七情六欲。
直到最后。
风停,一切便都结束了。
……
……
芸苔花秘境内。
温翎猛然惊醒,她梦到了自己的兄长。
她梦到兄长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看着她,然后一点点消失了。
她拼了命去抓兄长的手,可她抓不住……
兄长就那么不见了……
温翎后怕地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惶恐不安,这突如其来的恐慌让她不知所措。
“做噩梦了?”楚砚辞看出她情绪不对,担忧询问。
楚砚辞的声音将温翎拉回现实,她看向楚砚辞,迫切地想告诉他现在自己有多害怕,她迫切地想将梦里发生的事告诉眼前的男人,可蓦地想起什么,她又默默垂了眼。
楚砚辞不喜欢她提起兄长,还是不要让他不开心了吧……
温翎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嗯,做噩梦了。”
“不怕。”楚砚辞揽住温翎肩膀,护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慰,“可还记得之前在梦中你与我说过的?你说梦的形成因素有很多,大脑皮层太活跃就会做梦,至于做什么梦,梦见谁,一般都是白日所见所闻加以扭化、美化、代入,又或者天马行空,这是人所控制不了的,都是假的。”八壹中文網
“嗯……”温翎轻应了一声,靠在了他怀里。
楚砚辞安慰似的轻抚着她的背,和她说一些以前自己做过的噩梦,一遍遍告诉她梦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温翎看似在听着,可久久无法聚焦的眼睛足以证明她现在有多心不在焉。
她今日做的梦好奇怪,明明内容没有多可怕,可就是让她不安到了极点,这诡异的情绪刺激着她的大脑神经,连带着整个人都无法冷静。
不安,莫名的不安……
温翎无措地抱住了楚砚辞,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一怔,紧接着浅浅一笑回抱住她,“不怕,不怕,我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