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阳很大,温翎微微眯起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好像缀满了阳光,她沐浴在阳光下,微仰的面庞上每一根细小汗毛都清晰可辨。
不远处的竹林又抽出来新的枝丫,嫩绿的枝叶洒上阳光倒映在地上好像一幅水墨画。
飒飒微风拂过,牵起了一缕秀发,银丝迎风招展,倒影好像那春回大地后复苏过来的竹叶枝丫。
“自打清醒过来本尊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
佘子衿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很显然他一直不曾离开。
温翎回过头来,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哦?这世间竟还有能让佘兄感到困惑的事,当真稀奇,说来听听。”
佘子衿注视着温翎因失去心脏重新化为雪一样苍白的脸颊,很是认真问:“快九年了吧,以你现在的修为完全有能力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为何迟迟没有回去?”
温翎笑,原来是这件事。
她再次仰起头来,目光被天边那悠然飞过的白鹤所吸引,思绪飘远,“有一个人曾与我承诺,他说等我睡醒过来就会回到自己身体里,我想给那个人一些时间来兑现诺言。”
“不麻烦吗?”
佘子衿表示不能理解,舍近求远,愚蠢。
“确实麻烦,但人这一生遇到的麻烦事有千件万件,多些耐心总是好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语气好像历经沧桑后的释然,平和又不失随性。
和煦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平添一种朦胧感。
佘子衿觉得现在的温翎和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了,不是失忆前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温翎,也不是失忆后古灵精怪冲动笨拙的温翎,她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平静。
或许这就是人与其他物种的区别吧,人会在一次次挫折中不断成长,直至有能力独当一面。
佘子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尊重她的选择,微微仰头,目光随她一起落到了那排已经飞远的白鹤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老楚坦白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随缘。”
“随缘是什么时候?”
“缘分到了自然不需要解释什么。”
“……”佘子衿无语,余光一瞥,幽幽道:“之前你失忆的时候老楚就试过以别的身份接近你,但谎言编得再完美也会有破绽,你就不怕真相大白那日他生你的气?”
“他不会生我的气。”
“嗯?这么自信?”
温翎但笑不语,突然看过来,“佘兄当真不打算对我们朝朝负责?”
一提起朝暮佘子衿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拘谨,微愠,“提她作甚?”
“我记得佘兄第一次进我识海的时候曾与我说过,你说你们兽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我现在有些好奇了,佘兄对于伴侣的定义是什么?是像我们人一样拜过堂结为道侣后才算是伴侣还是说有了夫妻之实就是伴侣?亦或者两情相悦心有所系就算伴侣?”
温翎点到为止。
佘子衿思考着温翎的话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嗯~今天天气真不错。”温翎没有再继续追问,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毕竟感情这事儿别人插不上手,说多了有时候会招人厌烦适得其反。
二人谁也没有再言语,像两块木头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只是天空中除了太阳好像连片云彩都没有,也不知二人到底在看什么。
直到太阳落下山来,朝暮携吵着非要见姑姑的小丫头江顾尧来了赤翎峰,仅仅是一个转身,温翎突感身旁莫名吹过一阵风,疑惑转过头来才发现刚才还站在她身边的佘子衿突然没了人影。
温翎哑然失笑。
耗子见了猫也不至于跑这么快吧。
而江顾尧一见温翎便撒开朝暮的手小跑过来,在温翎面前站定,小脸上写满担忧,“姑姑身体如何?可舒服了些?”
“姑姑好多了,谢谢小尧儿关心。”温翎慈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姑姑不在尧儿有没有偷懒?”
“当然没有!”江顾尧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得意洋洋地递给温翎。
温翎接过一看不由震惊,竟是六阶符篆!
小姑娘才年近九岁,修为也不过刚刚筑基,须知画符与修为相挂钩,筑基期却画出了六阶符篆,放眼整个修仙界这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这都是尧儿自己画的?”
江顾尧挺了挺胸脯,肯定地点了点头。
温翎还是不敢相信,眼神询问朝暮,朝暮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显然朝暮也很震惊。
这下温翎不信也得信了。
于是很是高兴地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毫不吝啬地夸奖,“我们尧儿真是个小天才,可是有什么秘诀?教教姑姑如何?”
江顾尧被夸得高兴不已,像个小大人一样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教教姑姑吧。”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一阶的符篆,然后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温翎错愕的目光中将手指往上一按,象征着六阶符篆的光芒瞬间便亮了起来。
“喏,就像这样。”
温翎愣住,然后皱了眉,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顾尧指尖血,半晌,忧心道:“尧儿可否答应姑姑一件事?”
“姑姑请讲。”
“日后不可以再将自己的血滴在符篆上。”
小姑娘不解,歪了歪脑袋,“这是为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旁人知道尧儿的血可以将一阶符篆变为六阶符篆那尧儿便危险了。”
“旁人?旁人是谁?尧儿只见过姑姑、朝朝姨姨,和狐狸伯伯,没有旁人呀,再说若是有旁人欺负尧儿,姑姑朝朝姨姨和狐狸伯伯都会保护尧儿呀。”
“尧儿……”
温翎无奈语塞,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与江顾尧解释人性的险恶。
“我们当然会保护尧儿。”八壹中文網
朝暮适时上前,将江顾尧从温翎怀里接过来放到了地上,然后蹲下身子,以孩子的口吻解释。
“但是万一哪天我们不在尧儿身边坏人知道尧儿的血可以画符把尧儿抓走怎么办?坏人会在尧儿手上扎一个洞,一直流血一直流血,血流不出来了就再扎一个洞,扎一个再扎一个……”
朝暮嬉笑着伸手捅在小姑娘身上,许是触及了敏感的地方,小姑娘咯咯笑个不停,求饶道:“哈哈哈哈知道啦尧儿知道啦,尧儿不会在符上滴血啦,朝朝快停下哈哈哈……”
得到肯定答复后朝暮这才满意地停下手。
温翎错愕于朝暮竟会这般哄孩子,可仔细一想,自打尧儿醒来,除了日常修炼一直都是朝暮在照料她,朝暮本身就是孩子心性,却带大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孩子。
这些年,朝暮真的辛苦了。
温翎由衷向朝暮投去感激的目光,朝暮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解释,“主人,尧儿之所以如此特殊许是小时候喝福泽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