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姑娘说，她不接旨……洛府老太太和二老爷都还有老奴都好言相劝……洛九姑娘说她头就在那里，随时恭候陛下去砍……”陈公公心里苦，脸上又不敢露出来，刚刚哭了一场，又自打耳光，这会儿做苦，陛下不心软就算了，万一怪罪他就真的完了，“老奴笨嘴拙舌，劝不住洛九姑娘，倒是洛二老爷让九姑娘不要带累洛府满门，九姑娘说……”
东齐帝声音不辨喜怒，“她又说什么？”
“说全家一起砍头，刚巧不寂寞了。”陈公公声音越来越小，跪在地上缩着肩膀跟个烫熟的虾子一样，都不敢去看东齐帝的脸色。
罗安回宫听闻陈公公还在陛下跟前回话，进都没进书房，直接拢着袖子候在御书房外。
这么张狂抗旨还活着的人，罗安也是第一次见。
他方才见过洛夕瑶，这小女娘既没比人多个脑袋，也没比人多几条腿，怎么就胆子这么大呢？
看来是他老了。
贺兰临漳到的时候，罗安还在御书房外。
“见过七王爷。”
“罗公公不用多礼。”贺兰临漳看了眼御书房关着的门，“陛下日理万机，小王在这里等陛下就好，不必罗公公通传。”
罗公公本也没想帮他通传。
谁知道陛下此时心情如何？万一陛下正发怒，这会儿进门不是上赶着被责罚？
他这把年纪若被陛下杖责，日后在宫中还有什么脸面？
罗公公笑眯眯道：“多谢七王爷体恤。”
这时脸肿成猪头的陈公公打开门道：“七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贺兰临漳略一点头，就大步走了进去，“臣贺兰临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东齐帝笑着让小太监上茶，“临漳这是未回王府就来见朕，一路辛苦了啊！”
“为陛下分忧是臣该做的，臣不辛苦。”
东齐帝无奈一叹，“临漳啊临漳，你刚入东齐的时候多跳脱的性子，可如今了？漠北是马上民族，你可不要学朕的那些老臣子，整日就知道墨守成规，太没劲儿了。”
“陛下……”
“好了。”东齐帝挥手道，“说说你的平城之行，你觉得洛九如何？这位九姑娘可了不得，她竟然不想嫁你。”
洛夕瑶没不想嫁他，她说了，抗旨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能多弄些宝贝回漠北，日后可做军物资，一举多得。
“陛下，漠北苦寒，东齐富饶。别说是九娘，臣想着换做东齐任何一个女娘都不愿意随臣去漠北。”贺兰临漳垂着头，有些沮丧。
东齐帝道：“你护送洛九进京，就没找机会同她说说漠北风土人情？”
“臣说了。”
“哦？”
“九娘似有心动。”
“不说洛九，你呢？朕就问问你是如何想的。”
“臣听陛下吩咐。”
东齐帝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朗声大笑，中气十足，“朕给你换一个，你也愿意？”
贺兰临漳倏然抬头，脸还是那张木愣愣的脸，可双眸中却带着焦急，“臣是心仪九娘。臣娶亲不是臣一人之事，而是东齐和漠北两国之事。若是九娘实在不愿，臣也不强求。”
“口不对心。”东齐帝隔空点了点贺兰临漳，“既心仪，就去争取！洛九既已对漠北有些兴致，你平日就去洛尚书府多多走动。日久见人心，她知道你的情谊，就愿意随你去漠北了。”
不错！这是两国之事，岂容洛九拒绝？
东齐重文，漠北重武。
漠北强大没错，可荒凉也没错。
东齐帝儿子多女儿少，适龄的女儿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后嫡出，一个贵妃爱女，东齐帝如何舍得？何况洛九和亲一事，是在朝堂上过了明路的！若真叫洛九封驳了他的圣旨，他这皇帝的威严何在？
可惜贺兰临漳愿意，若他对洛九无感，东齐帝就另外换个女娘过去。
收哪个臣子的女儿做义女不行？此事并不是非洛九娘不可。
贺兰临漳再次下跪行礼，“陛下，臣真的可以去洛尚书府吗？”
“你在平城洛府如何，在京城洛尚书府就可如何。”东齐帝吩咐道，“若洛尚书不准，你只管让他来见朕！”
“臣贺兰临漳，多谢陛下。”
待贺兰临漳离开，东齐帝把陈公公和罗公公都叫了进来，“再给朕说说贺兰临漳和洛九的事儿，平城、路上、京城，一个细节都不许落下！”
陈公公先开口，从他见到洛夕瑶第一面开始说，别说东齐帝，他也觉得奇怪怎么见一面洛夕瑶就改了态度，陈公公同洛府中人都怀疑他们早就相识。
罗公公道：“洛府中人重礼教，对府中姑娘教养甚严，听闻洛府庶女都要跟着女师读书的。这样的家族，女娘出入定然有家丁相随。何况洛府在平城扎根百年有余，洛九姑娘同七王爷相识不可能瞒得住的。”
正因为此，东齐帝才觉着奇怪。
陈公公不敢隐瞒，自是有什么说什么，“七王爷离京很少，次次都有陛下准许，若七王子出入平城，陛下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老奴想着，唯有洛九姑娘抗旨后，他们才有机会。”
洛府因着此事，没人敢管洛夕瑶。
洛夕瑶自在了，自然有的是机会认识贺兰临漳。
东齐帝疑心病重，吩咐罗安道：“宣洛尚书进宫见朕。”
洛夕瑶和亲一事，可以说是洛大老爷一力促成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舍不得自家女儿，三房的洛夕瑶却是无所谓。
为了前程，献出一个侄女算什么？
可他没想到洛夕瑶不愿意。
一般女娘不愿意顶多回房哭上几天，可洛夕瑶不，她就敢拖着全家抗旨。
一起被砍头死后不寂寞的言辞洛大老爷自然知道。
洛大老爷跪在东齐帝面惆怅道：“臣教女无妨，臣有罪。臣的三弟早早去了，三弟媳体弱久居道观，臣作为九娘大伯，属实没有教导好她，才使得她如今目无君父，忤逆不孝。陛下，请看在臣弟战死沙场的份上，允九娘青灯古佛，为此赎罪。”
这些车轱辘话东齐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他摸了摸扳指，道：“临漳见洛九桀骜，竟动了心。何况朕圣旨以下，若换了女娘，你让满朝文武如何看朕，让天下如何看朕？”
“臣有罪！”洛大老爷磕头道，“请陛下准许臣送亲漠北。七王爷哪日回漠北，臣亲自送九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