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瑶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她男子打扮,浑身带着痞气,丝毫没有女娘的羞怯之态,三皇子白延信看她,她就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回视。
可惜白延信见过她。
虽只是匆匆两面,却留下深刻印象。
白延信不由思忖,贺兰临漳能带她来,可见信任。
他没有半点架子地遥遥一礼。
洛夕瑶抱拳回敬。
白延信哈哈笑着走下楼梯,“贺兰兄,你我真是有缘,这位是?”
“鄙姓贾。”
“贾兄弟。”白延信点点头,他目光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你们是来查杨盛失踪之事吧?杨府还说他去了花楼,明明就是来了忘尘馆。他们啊,就是害怕咬一口忘尘馆,磕掉他们的牙。”
洛夕瑶笑,“三哥来这里,也是为了此事?”她双手撑在围栏上,看着潋滟湖中绚烂的波光,仔细听还能听到湖水流动的声音,显然潋滟湖的水是活水。
白延信道:“杨盛就是从这里失踪的。”
洛夕瑶看着湖上波光潋滟,“潋滟湖是通往护城河吗?若杨盛那日如我这般在这里喝酒,不小心掉进河里,是不是就可以避开忘尘馆的阵法,无声无息将人弄出去?只要人离开忘尘馆,想要弄进宫也不难吧?我听说,宫内运送夜香的车子都是要避开贵人的,若是将杨盛藏在夜香桶内,上面再放些脏东西,侍卫会仔细查吗?”
白延信有些尴尬,“贾兄弟说得有些道理。”
他们来画舫各有目的,闲话几句也就罢了,贺兰临漳问了三皇子掌握的消息,便带着洛夕瑶告辞。
白延信的手在栏杆上敲了敲,道:“已有人想到了。”
曹宽从潋滟湖中冒头,摸了摸头发和脸上的水,声音沙哑:“杨盛又不会飞天遁地,想无声无息弄他下画舫,只能走水路。”
他丢了一根芦苇在白延信脚下,“潋滟湖深处有一片芦苇,可以用来呼吸。”
白延信不急不徐道:“可同二哥有关?”
曹宽戳破白延信的梦,“好几天前的事情,有线索也早就被人破坏了。我劝你能甩脱嫌疑就好,就别想着拖他人下水了。大哥二哥相争,你跟在后面捡漏不好?”
“我的表兄,你就没看出那两位势在必得?”白延信皱眉,“我非嫡非长,也不居最末,总是被人忽视。虽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可他们都已将母妃拖下水,我若不反击,岂不成了人人可欺的?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十一满月宴那次我听表兄的忍下了,可结果呢?他们越发过分了。母妃躲在深宫,他们还想如何?总不会让我母妃也同洛九的母亲一样,以死明志吧?”
曹宽叹息一声:“洛九非常人,你不要总看她。围猎在即,猎场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你若想争,就要做好完全准备。”
洛夕瑶可是东齐名人,就算有人不知道公主封号,也会知道平城洛九娘。
曹宽亲眼看洛九娘眼都不眨地用他的重刀砍头如切瓜,他很清楚,三皇子是做不到的。
别看白延信嘴上厉害,可真让他动手,他还是会犹豫。
到底是没见过残酷的皇子,勾心斗角他在行,吩咐一声夺人性命他也会,可让他自己动手……就算了吧!
要不怎么有狗腿子一说呢?
到了白延信这个地位,愿为他冲锋陷阵的狗腿子可都是成群结队的。
白延信听了曹宽的话,不由怔愣片刻,随即低声道:“所以玉梨宫的事……真不是洛九娘作贼喊捉赃?”
曹宽摇头。
进了雅间,贺兰临漳与洛夕瑶道:“看到了?”
洛夕瑶点头,“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没想到他竟然同曹大人如此熟稔。”
登上画舫,洛夕瑶就注意到了潋滟湖中的眼睛。
没办法,她有时候想“看”什么,不是用眼睛,而是蛊虫。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忘尘馆中处处有阵法,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实。
一阵琴音响起,洛夕瑶朝屏风处抬了抬下巴:“我们说话,屏风后的乐人真听不到?”
“飞花姑娘就是那日为杨盛奏琴的乐人。几位大人找她问了几次话,她都说醉倒了,不知道杨盛是何时失踪的。”
洛夕瑶微微挑眉。
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不然为何皇帝开恩科,取士子,礼部都会先观其相貌?
这位飞花姑娘真真好相貌,端庄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我见犹怜,又有一手好琴艺。洛夕瑶作为女子,都看了还想看,听了还想听。
更何况是男子了。
不过这些外在并不是洛夕瑶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飞花的态度。
她既然被问了几次话,琴声还能如此平静温和,可见其心性之强。
这样的人若是想撒谎,是很难被人看出痕迹的。
无论飞花姑娘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都是个厉害人物。
忘尘馆的惊喜可真多。
非常时。用非常手段。
洛夕瑶手腕一晃,拇指和中指轻轻一弹,半个芝麻大的黑影直直穿过屏风的镂空处钻入飞花姑娘的眉心。
“在忘尘馆喘息都要交银子,可不敢耽搁。”洛夕瑶站起来,绕过屏风,看着双眸无神的飞花,轻声问:“杨盛失踪那天,飞花姑娘都见过谁?”
贺兰临漳一惊,放缓呼吸看着她们。
飞花的反应很慢,她僵硬地偏了偏头,做思考状,慢悠悠开口:“杨公子……户部王大人的公子……还有一个身份不凡的人。”
洛夕瑶搬了个墩子坐在飞花对面,“你以前没有见过此人?来忘尘馆的人皆非富即贵,你为何觉着那人不凡?”
飞花微微眯起眼睛,道:“即便那位公子没有同我奴说话,奴也看得出他的通身气派……文老板送来的都是皇帝都喝不到的茶,可那位公子却并不惊喜,甚至神色间有着隐隐嫌弃。”
“文老板如何称呼那人?”贺兰临漳问。
飞花道:“称公子,没有带姓氏。”
洛夕瑶点点头,“杨盛是不是坠湖了?谁让你灌醉他带他登上画舫的?”
“是……”飞花未说完,就脸色一白,一口血喷了出来。
贺兰临漳眼疾手快一掌劈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