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了洛夕瑶动,白延文就感觉到颈侧一凉,发现是蛛丝时,立时僵在那里。
她来见白延文,当然不可能毫无防备。不过,洛夕瑶原本也没打算杀他。
没有进入北泉,北泉港到底如何她不清楚,可看陈督司的态度,洛夕瑶也能猜出一二。
白延文宁可留在月牙镇都不进北泉,可见北泉知府谷金和陈督司都不是白延文的人,他们再算上洛夕瑶,也勉强凑个三足鼎立。
没有意外,洛夕瑶并不打算将局面打破。
可她实在没想到白延文会做梦,还梦到她!
一梦十年。
洛夕瑶也不知那些苦难折磨痛恨憎恶到底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她上辈子曾经做过什么好事,佛祖来梦中点化她,让她梦到走错路信错人的代价。
所以她平城老宅中醒来时,那些撕碎心肺的疼痛让她有了不同的选择。
可如今……白延文告诉她,他做了梦,知道了那些事!
洛夕瑶心里冷笑一声,勾住蛛丝的右手食指动了动,将蛛丝收紧,将白延文修长的脖颈勒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她站起身,轻轻晃着手指,将蛛丝一圈圈收在手指上,银白的细丝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像是一只闪着银光的抵戒,不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闪动的光是附着于蛛丝上蛊虫的触手。
触手比发丝还要细得多,即便没有风,它们也会动。
洛夕瑶左手一伸,将袖中滑出的匕首握在手中,抵在白延文的心口,“从你那里得来蛛丝后,我便做了些改动,不过二皇子你聪明又狠绝,对你……我多提防些才不容易吃亏。”
洛夕瑶右手的蛛丝已经嵌入白延文的皮肉,银白色的蛛丝像涂了胭脂一般变成了粉红色,她握着匕首的左手微微用力,刺透了白延文锦缎的衣袍。
丝锦断裂之声在寂静的花厅中有些惊心动魄。
银光闪过,雷声滚滚。
“轰隆隆——”
白延文微微一动,血便顺着蛛丝滴落,只是蛛丝上的小触手能麻痹人的感觉,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倒是胸前的匕首让他隐隐一疼。
他非常明显地感觉到洛夕瑶的杀意。
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想过,为何一见面,洛夕瑶看他的神色就格外冰冷,格外古怪。
得了苏嘉言的消息,白延文不放心地又安排了人去平城探查。
洛家三房的确没人了。
洛三老爷失踪后再也没出现过,洛三夫人金蝉脱壳,棺椁里空空如也,可这位夫人失踪得很是彻底,同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都让白延文坚定地认为他们同消失的燕回军有联系,说不定定北侯死后,燕回军就落在了洛夕瑶父亲的手中。
可洛夕瑶呢?那个时候她还小,不可能藏得住什么秘密,而且但凡她母亲关心她,也不会久居道观,将她丢给平城洛府不闻不问。
白延文甚至让人查了道观的道碟,先从中找出线索,可惜他的人去了几次都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
一个被关在小院子里养大的女娘,为何有胆量抗旨?有胆量威胁家中长辈,日日纵马外出?
苏嘉言都大为不解,甚至安排了大夫进洛府给洛夕瑶诊脉,确认她身份的同时也好好看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致于性格大变。
可惜苏嘉言失望了。
随后苏嘉言便断了腿,被下了蛊,不得不进京求医。
丁振还是白延文帮着请去的。
起初丁振并没有完全相信苏嘉言的话,他认为是苏嘉言大意,只是骄傲让他不好低头。可随后,白延文也在洛夕瑶手中吃了大亏。
白延文没有让人暗中要了洛夕瑶的命,不仅仅是因为东齐帝要用洛夕瑶和亲,而是因为他塞翁失马,从钱家那里得到了藏宝图。
洛夕瑶好像天生便看他们不顺眼,与他们为敌。
如今,白延文终于知道原因了。
他不知道那些梦是真是假,可洛夕瑶若是也梦到过……
“你也梦到过,对不对?”白延文颈侧的青筋鼓鼓跳动起来,“因为你梦到了苏嘉言要做的事,所以你抗旨却不同意嫁进苏府,又找机会打断了他的腿。你梦到了苏嘉言是我的幕僚,所以你进京后就对我冷眸相对,即便我那时还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先入为主的恨意已经让你决定了你我之间的立场。贺兰王妃,不,是洛九娘,我说得可对?”
洛夕瑶冷笑着右手一扯,白延文为自保跟随她的力量起身,被她一把压在桌案上。
她左手又是一动,锋利的匕首划开了白延文的衣袍,露出他的胸膛。
“说了这么多,想来为从我这里听到你想要的答案,你是愿意付出些什么的吧?”
“你要什么?要我的心?”
“不。”洛夕瑶挑眉道,“要你的心你如何能活?我可没有让人化兽的本事,也没有把人弄得人不人僵不僵的能力。别怕,我只要你几滴心头血。”
见白延文没有挣扎,洛夕瑶便知道他的选择。
她手腕一翻,匕首丢在白延文的脸侧,深深钉在桌案上,匕首全部埋入,只有柄部露在外面。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放血针和一个瓷瓶,洛夕瑶动作利落地取了白延文的心头血。
白延文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取我的血了,同第一次相比,你熟练了很多。”
“上次取的可不是心头血。”
风雨大作,门被吹开,花厅内的烛火灭了几只,更多的是在风中明明灭灭,让安静的花厅平添一丝阴冷诡异。
洛夕瑶收好瓷瓶,把白延文薅起来扔到椅中,收回蛛丝道:“好奇心太重很容易死的。”
白延文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扶着椅子坐好,哑着嗓子道:“你想赖账?”
洛夕瑶去烛台上取了根蜡烛过来,将沾了白延文血的蛛丝放在烛火上燃烧,腥甜之气瞬间弥漫。
她抬头看了白亚文一眼,将其余蛛丝收起来,又拔出匕首,随着桌案断开倒地之声,她淡淡道:“你梦到的,我很早便知道了。”
白延文:“所以……这就是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