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看得起东齐朝廷了。”洛夕瑶正色道,“小看荣慧大长公主的人,必将付出代价。”
“对。”柳玉树点头附和,“当年,都说荣慧大长公主驸马谋反,并用她的子女威胁她相帮,她为保东齐基业,放弃子女诛杀驸马。有意思的是,参与此事的人慢慢都死了,真相到底如何没人知道。她好想就这么忽然反了,隐忍多年,拔剑定要见血。”
袁明德捏着筷子道:“岂止是见血,她虽败走京城,可也生生从朝廷撕咬下一块肉来。陛下多年来用二皇子来制衡太子,又用荣慧大长公主制衡世家勋贵甚至承恩公府,一方面是要平衡朝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太子并不满意,所以荣慧大长公主才越发被重视。”
“最关键的是,东齐帝是因为她没有兵权,再怎么样抬高她的地位也不用担心她威胁到东齐帝的天下。”洛夕瑶淡淡道,“可惜没有兵可以养,没有马匹可以买,甚至没有兵器都可以私开铁矿自己打造。对于东齐帝来说,荣慧大长公主比漠北和西蛮更可恨。”
柳玉树想了一下,道:“太子在户部出了错,二皇子因贵妃不在变得低调,三皇子却忽然变得高调起来。他带人毁掉荣慧大长公主的私矿,又亲自西大营前往安宁江同二皇子会合。朝廷都是怯战的文臣,能不花一文钱把祝方逼退最好,二皇子私自去见祝方国主劝他退兵,三皇子却趁机抓住他的把柄,说他擅自离营……”
他摇了摇头,对着白延文和白延信之间的一地鸡毛很是不屑,他们就是要为这样的人守护江山,真真可笑。
“可惜,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想抢夺功劳,却被一个不知名的神箭手吓住,那惊天一箭横穿安宁江,将假扮贺兰王妃的女子射下马,此人臂力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倘若此人埋伏在战场中,想来没有什么铠甲能挡住他的弓箭。”柳玉树道。
“这并不是秘密。”洛夕瑶道,“这人若是祝方的人,祝方为何要箭射假王妃,而不射江边的三皇子?他若是东齐的人,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把祝方国主射于马下?我猜,他最有可能是荣慧大长公主的人。可惜,当时并未出现荣慧大长公主希望看到的场面,漠北的船打乱了她的布局。”
她看向柳玉树和陈永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立场都是相对的。柳将军和陈督司能在这里等着我们,想来是有所决断。白延文明确对我说过,想让我相助他夺得太子之位,签订为期五年的和平之约,也好趁机重振东齐。白延信也一样,不过白延信野心更大,他不但要做太子,来日登基为帝,还要找出前朝便消失的传国玉玺。我和我身后的人都有所动摇,觉着趁机下手支持其中一个,也不是全无好处。所以,二位设酒宴,是否也是开始动摇?还是说……东齐乱起,曾经不能查的线索已经浮出水面,作为定国侯燕回军的一员,二位决定为定国侯报仇?”
柳玉树思索片刻,问:“贺兄弟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洛夕瑶道:“以漠北七王谋士的身份。白延文和白延信我都见过,有些事他们虽未直言,却也能看出他们都想要对太子动手了。瘦死骆驼比马大,平西侯一族又没有解甲归田,真到生死关头,他们未必会对白延文不闻不问。白延信呢?他若手中无兵,决不敢轻举妄动。”
袁明德微微一愣,随后怒道:“好啊!将士们在战场打仗,他们送个粮草都得我们三催四请,死去将士们的抚恤银子也各种克扣,甚至迟迟送不到将士们的家中去。我们这些人要银子,户部永远没有,可这些皇子公主们养兵的银子呢?都是从何处来?可不要告诉我是他们的俸禄,宗室俸禄多少去宗正寺一查便知,明明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披上一层人皮又如何?还不是会发臭?”
陈永年道:“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东齐人,便要站在东齐的立场说话。是,朝廷有喜欢耍心机打压武将的文官,可百姓呢?百姓也欠你们的?你们想过没有,一旦按照你们所说的去报仇,报仇之后呢?你们同你们总看不起的世家勋贵有什么区别?不还都是仗势欺人?文官不管怎样,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打仗需要银子更需要人。东齐帝把太子放在户部不也正是为了此事?可惜太子毫无建树,未来若真的即位,东齐只怕会更乱。”
袁明德冷哼一声,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冠冕堂皇地说话,我和柳将军怎样决定都没问题,死的是我们的亲人,痛的当然是我们!”
“你也这样想?”陈永年神色黯然地看向柳玉树。
“害我义父的人无论是谁,我都要去查,都要去报仇!”柳玉树冷冷道。
陈永年转向洛夕瑶,问:“贺兄弟,你怎么看?”
洛夕瑶一怔:“我不过是帮贺兰王爷处理些许小事的谋士,我怎么看并不重要。”
柳玉树却一脸诚恳,“怎么会不重要?如今天平两端刚好齐平,任何一根稻草都有其作用,当然,俗话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刀不伤到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疼。”
洛夕瑶把茶盅放到指尖把玩片刻,才慢声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这,便是我的看法。”
陈永年“啪”地拍了下桌子,上面的碟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东齐皇子去漠北称王你可愿意?”
洛夕瑶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陈督司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怎么会问我这样幼稚的问题?胜了,怎么说都好;败了,什么都没有必要说。我们赢了,你说的便不能成真;我们输了,也没资格愿意不愿意。说起来天下局势同棋局没有什么不同,端的是落子无悔。”
“落子无悔,好个落子无悔。”柳玉树兴奋地举杯,道:“贺兄弟,我敬你。”
洛夕瑶笑,“不敢,我以茶代酒,敬柳将军。”
陈永年忽然道:“贺兰王妃救了人还离开,是想落子何处?”
袁明德呆住,石虎被惊掉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