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先生说得是。”洛夕瑶道,“虽说耳听为虚,但眼见也未必实。柯先生职责所在,还能如此放下警惕邀请我,我自当领情。我来得突然,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如今又正值大盛大军同东齐对战之时,换做是我,也觉得蹊跷。不过,大盛同东齐如何,只要不牵扯我,我都不关心。此去大盛,也只是长长见识。”
贺兰临漳笑吟吟地问她:“若是我大军再同东齐对战时伤了你隐居之地,洛九姑娘会怎样?”
洛夕瑶认真地道,“我都说不好我的隐居之地在何处……”
柯先生与贺兰临漳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洛夕瑶慢悠悠地喝了碗酒,抬眼看向他们,也不吱声。
贺兰临漳想了想,忽然好奇地问:“洛九姑娘,你迎面遇我大军便纵马逃脱,为何事后没有离开,反而给我送信?”
“没弄清楚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当然不能乱逃。”洛夕瑶道。
她想跑,也要跑得出去才行!换谁绕路几日,只能以果子和鱼充饥,也只能选择随波逐流啊!
“哦,如果我派人攻山,自己却不上来,姑娘会如何?”
“我在山后早有布置,到时会沿绝壁攀下,然后去军中劫持你,以你为质,便可从容离去。”洛夕瑶轻松自如地笑言,她离不开的秘密她会说吗?当然不会?
何况……这个地方和这群人处处看着没有问题,却又处处透着古怪。
贺兰临漳抚掌大笑,对柯先生道:“幸好我们坦诚,不似东齐狡诈。”
柯先生也笑,“都是巫的指引。”
洛夕瑶知道他们的探子早已将消息传回,因此也不急,耐心听他们说话。
柯先生道:“姑娘几次捉到我们的人,都未下杀手,甚至还对于陷入险境的人施以援手,我代表神巫感谢姑娘。”
贺兰临漳也正色道:“是,我已加大了士兵的巡逻力度,甚至排出大量的斥候,姑娘依然能在军营来去自如,却始终未伤我一兵一卒,令人敬佩。”
洛夕瑶心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况在她看来,陷入迷阵走不出去的人好像只有她。她十分礼貌地回了一礼,“我们本也无仇无怨,便是我如此突兀的出现,神巫不也没有命人下杀手?神巫和柯先生不必客气。”
贺兰临漳大声叫好,便与洛夕瑶痛痛快快地喝了几碗。
柯先生这才笑道:“洛九姑娘既是想来大盛逛逛,那便是我大盛的贵客,我自当相陪。洛九姑娘可愿随我去往都城一游?”
洛夕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脸诚恳的贺兰临漳,一时没有吭声。
去是要去,可她并不想让这些人相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见过,可她就是知道这张脸应该叫这个名字,可同样的,她也越发觉得他们古怪。
柯先生看着他,温和地笑着说道:“洛九姑娘,神巫诚意相邀,绝无恶意,更绝不会勉强姑娘做不愿做之事,如有虚言,天诛地灭。”
贺兰临漳立刻接道:“正是。”
洛夕瑶见他俩忽发重誓,倒有些措手不及,立刻拱手道:“神巫和柯先生言重了,我决无相疑之意,只是思虑柯先生公务繁忙,我不便打扰。既如此,我便随柯先生去瞧瞧大盛都城。”
贺兰临漳一听,不由得大喜,豪爽地一举酒碗:“好。”
骑在马上,洛夕瑶与柯先生在山路上悠闲地往前走着,身后是护卫他们的千名骑兵。
这条路走过多少次她已经数不清了,而她一次都没有成功走出去过。
如今跟着它们,果然走过界碑,看清山下的样子。
洛夕瑶幽幽一叹,随他们在军中两日,才一同返回大盛都城。
客随主便,何况她很是怀疑一旦脱离大盛,她会再一次迷失,柯先生说什么,她都欣然同意。
这里距离大都有千里之遥,他们每日里往往只走上百余里。柯先生常会带她离开大路,去沿途的巫神庙中拜一拜。奇怪的是,庙宇修建得华丽又宏伟,可里面除了一个守庙人外,竟无人进出。
走到第七天,他们出了这条山脉。
展现在洛夕瑶眼前的,是繁花似锦的万里草原。有蝴蝶和小鸟不断从她眼前飞过,带着芬芳的风迎面扑来,令她心旷神怡。
柯先生看着洛夕瑶清亮的眼中飞溅出的陶醉,在一旁温言问道:“神巫说你骑术了得,想不想跑跑马?”
洛夕瑶点了点头。
“那就来吧。”说着,他一挥鞭子,抽在了自己的乌云踏雪身上,马儿四蹄翻飞,便冲了出去。
洛夕瑶轻轻一带缰绳,她的马儿紧随其后,也飞奔起来。
那千名骑兵都带着笑,一边大声吆喝着助兴,一边跟在后面策马狂奔。
真讨厌!
若是没有骑兵,她本想试试其他的路的……
草原上不时闪过一顶帐篷,有牧民在其间挤奶或煮茶,这时无不对他们含笑挥手。
洛夕瑶看着这静谧安详的一切,并无争胜之心。
可惜马儿不肯示弱。
终于,他们并肩奔上了小丘。
柯先生奔上山后,与洛夕瑶并肩而立,看着四周的大好河山,不由得感慨万千。
洛夕瑶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文官,未想到骑术如此好。”
柯先生笑着道:“你想的没错,只是我祖母是大盛战神,我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骑术也是祖母亲自教导,所以才……”他忽然住了口,转头看向一边,脸上露出悲伤之色。
洛夕瑶没注意他的神情,只以为是有关军事机密,不便与自己详谈,于是便笑道:“原来如此。”
柯先生这时已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回过头来看向她,淡淡地道:“东齐起事后,派人刺杀了我父母,祖母本就病重……到底没有挺过来……想来是巫怜惜祂忠诚的信徒,不忍心信徒受病痛之苦,将人召回巫界……”
洛夕瑶听了,却没怎么吃惊。通过贺兰临漳和柯先生的言行,她便知道他们对巫的信仰,只是……明明如此重视,神庙中为何那样清冷荒凉?
“既如此,不必伤心。”洛夕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