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瑶先为丁振把脉,又细细摸了摸他的脸,之后打开他的发髻,从他的后脑勺上取出一根银针。
“这是……”瘦子看着银针的长度,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长的东西刺入脑中,丁振可还活着?
“他醒了。”洛夕瑶道,“水囊还有水的话,给他喝一些。”
“丁爷爷脑袋上怎么会有银针?”平安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道:“是丁爷爷自己给自己扎的吗?”
要不是平安太小,洛夕瑶听他这话都以为他要帮小柯耍赖了,谁没事能给自己后脑的穴道来这么一根针啊?
这根针的角度刁钻,浅了会流血,深了会死。
丁振便是不想活了,也绝对不会想这样死去。
胖子此时也明白过来,神色凝重道:“在秘境中我们遇到的人……是小柯?”
贺兰临漳长叹一声,道:“丁大夫一直同瘦子在一起,入秘境的人自然另有其人。”
他看向瘦子,问:“从我们上了三楼到我们在正殿出现,大概用了多久?”
瘦子蹲坐在丁振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扣着一边的木墩,道:“你们爬上柱子以后,我们担心正殿太安静了睡过去,就陪着平安一起玩游戏……后来,丁大夫忽然倒下了……”
“他倒下的时候,同我们离开过了多久?”洛夕瑶追问。
平安抓了抓脖子,道:“两刻钟?”
他在溪鸣寺的时候会在师父忙的时候偷溜出去玩,所以玩游戏用了多久,他都会比较在意。
“我有点害怕,想叫你们下来看看,可小金叔叔说,不要打扰你们。那个时候我们能听到你们走动的声音,猜你们很忙……”
瘦子道:“我给丁大夫把过脉,他的脉象很稳,所以才没有打扰你们。而且你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后来没声音了,我实在担心……又遇到很多古怪的虫子,我不得不带他们躲上来。”
“我先上二层,再让平安把绳子系在丁大夫身上,把人拉上来,再拉平安上来。”
“我只是想歇一歇,喘口气,谁知石柱忽然断了。”
“我有心跳上去看看,可神庙太高,试了几次都失败,还差点儿把平安带下去。”
瘦子想了想,道:“我们上来之后才听到你们的动静的,也就是说,你们从三楼消失不到一个时辰,我们上了二楼。然后两刻左右,你们出现在……”
他指了指下方,“从我们分开到现在,不到一个半时辰。”
洛夕瑶沉思片刻,对瘦子道:“你去问问袁明德他们是怎么离开棺椁的,又是怎么进入神庙中的秘境的。”
“我这就去。”瘦子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对平安伸手,“要不要一起?”
平安看看丁振,看看洛夕瑶,又看看瘦子,最后朝瘦子伸出了手。
“感觉怎么样?头晕头疼吗?”洛夕瑶抬手在丁振眼前晃了晃,见他眼睛还迷迷蒙蒙的,打开水囊倒出些水来弹在他脸上,“清醒了吗?”
“嗯。”丁振慢慢坐起来,伸手要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道:“我只是不能动,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见。你们是从三楼消失进入秘境,然后又从我们在正殿发现的密道出现的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平安,轻声道:“我怀疑小柯。地下河道那些可以阻隔声音的石壁你还记得吗?瘦子虽然说听到了动静,但是未必是真的。”
“不管如何,小柯并未赶尽杀绝,算了吧!”
洛夕瑶没想到他会如此大方,“你发现了什么?”
丁振有些为难,沉默半晌,才道:“柯姓不多也不少,东齐国子监有位博士姓柯,他家卷入了荣慧大长公主驸马谋反案。”
“这位柯博士的女儿嫁进了荣慧大长公主府。”洛夕瑶肯定地道,“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漏网之鱼想要游出来可不容易。有人不巧顶替了他们,死在其中,才能让他们走脱。”
“是。”丁振道,“陪平安玩游戏的时候,平安笑话瘦子被我的药涂抹染色的手,无意间说到他师父有一次受伤,涂药在手腕上桃花的事情。”
“我还未入太医院时,给柯家人看过病,他们家的子女,手腕上都有桃花胎记。”
“第一次见小柯时,他穿着僧袍,又带着假眉毛和假胡须,所以我没有留意。待进了地宫,我更没有机会留意他的长相,可却也觉着他很面善。”
“直到平安给瘦子画桃花,我才想起来……他的眉眼同柯博士有些相似。”
“我性情古怪,年轻时脾气还急躁,若不是柯博士帮我说话,太医院便没有我立足之地,何谈被东齐帝赏识坐上院判之位进入皇家藏书楼……”
“我是喜欢医术,甚至素来不理会其他,可皇家争权夺利之残酷,我也是一清二楚的。有时候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洛夕瑶想了想,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让百姓吃饱穿暖,哪个会管皇位上坐的人姓甚名谁?”
“不过……”洛夕瑶话音一转,道:“小柯能平安长大,定有人相护,这个人,你觉得会不会是荣慧大长公主?”
“贺兰王妃如此好奇,问我本人不是更好?”小柯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深深对丁振鞠了一躬,“失礼了。”
丁振冷哼一声,气儿没喘匀,呛了自己一下,咳嗽了好几声才道:“出手快狠准,不像老柯家人,倒是像足了白家人。”
荣慧大长公主的白。
“是我的错,还请丁先生原谅。”
说罢,小柯看向洛夕瑶,“一路行来,多亏有王妃相助。只是我未想到白延文和白延信会带人来,为了保住巫神庙,我不得不开启神庙大阵。待石卵中的虫子全部破壳,同秘境的虫群呼应,秘境之门便会逆转,你们知道跳出去,就能离开地宫。”
“平安,就拜托诸位了。若我有幸活着,自会接他离开。”小柯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冷泉的月色很美,贺兰王妃若是得空,不如再去看看。”
“柯以东。”洛夕瑶忽然叫住他,“你不对平安说些什么再走?”
说着,她抬手朝小柯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