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也只是粗粗验过一遍,不过洛夕瑶的问题并不难回答。
“脸似乎有些问题,不过我手头上没有药水,不好分辨。至于死亡的时间……尸身还未僵硬,也未出现尸斑……没有特殊原因的话,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刻。”
洛夕瑶走过去,手指一动,指尖黑光一闪,王富贵的脸上便出现一道破口,“脸是假的。”
仵作不能随便破坏尸身,不好这样粗鲁行事。
不过脸是假的,说明此人身份有异,他是一定要报回衙门的,何况此人死因还不能确定。
周学宁颇为焦躁,他不知道此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
他厌恶这种不确定。
坐稳周家之位不容易,想要长长久久坐稳更难。
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可能是假的;可是尸身不一样。
不等周学宁开口,贺兰临漳便问仵作,“需多久才能知道此人死因?”
“需得回衙门后,同大人回禀,三日内无人认领尸身,便可剖尸验证。”
洛夕瑶不置可否地道:“以京城禁卫军统领之命可否立刻检验?”
仵作看了官差一眼,缓缓点头。
“不放心的话,我让人跟着他们回去。”贺兰临漳道。
“最好如此。”
虽官差已经盘问过周围的人,但是周学宁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又问了一遍。
可惜行凶之人很小心,并未留下蛛丝马迹。
到了驿站,洛夕瑶都在想王富贵的事,“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木香停下服侍她洗头发的手,探身询问。
“两个人都有问题,可是我只见到了一个。”洛夕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动了动唇,猛然站了起来。
木香连忙取来披风披在她身上,“虽说东齐已入夏,可燕回郡靠北,早晚都比较凉,姑娘你不要如此不把自己当回事。”
她叹息一声,让茯苓把干净的衣裙拿过来,“姑娘,抓人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燕回郡的衙门很厉害,他们但凡有线索,肯定比姑娘还要急着抓人。”
“可我等不及了。”
“啊?”
芳菲和茯苓一起服侍洛夕瑶穿好衣裙,要帮她抹发油的时候,洛夕瑶一躲,“热,不喜欢。”
芳菲笑着把装发油的盒子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通发,“王妃想要多在燕回郡留几日,想来护送车队的统领也不敢说什么。”
她在提醒洛夕瑶的身份,如今洛夕瑶已是漠北贺兰七王的王妃,可不仅仅是平城洛府九姑娘。
“夜长梦多。”
洛夕瑶并未多言,她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他们是怎么从地宫逃出来,又带了多少宝贝……别人未必清楚,白延文却心知肚明。
她有预感,白延文还没有死。
这一路,他们给东齐留下的麻烦数不胜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洛夕瑶才怀疑周学宁和洛四娘。
两刻……
刚好同周学宁船队管事一来一回的时间差不多。
周府中定然有王富贵的同党。
算了,不想了,让周学宁去查好了。
洛夕瑶问:“四娘可醒了?”
茯苓道:“云片方才送药过去,说四姑娘醒了。”
“走,去看看四娘。”
洛四娘一见到洛夕瑶,眼圈就红了,“九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哭。”洛夕瑶用帕子擦去她的眼泪,“都说否极泰来,四姐姐经历这次死里逃生后,日后定然都是顺遂。”
“太可怕。”洛四娘喃喃道,“被人从道观掳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怕。没有杀我,便是转换机会。我父亲是一部尚书,又出身平城洛府,母亲也非什么小门小户,他们若是求财,我家中还是有些家底……”
“只是他们要命。”
“要的不是我立刻去死,而是……”
想到战场,想到那一箭穿肩的疼痛,想到安宁江冰冷的江水……洛四娘不禁浑身颤抖。
太可怕了。
“我不怕死。不,其实我是怕的。可我更怕死了之后,给父亲和母亲带来无尽的麻烦。我只要想到我是代替你的身份死在安宁江,想到漠北和东齐的大战,想到日后生灵涂炭的战场,我就怕得睡不着。”
“这几日我经常做梦。梦到父亲被抓进牢中,母亲被人责骂,姐姐妹妹们也因为我而不幸。那么多熟悉的脸,有人被流放,有人被杀头,到处是眼泪和鲜血……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九娘,其实我很后悔,后悔退婚。若是能让家人平安,便是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郎君又如何?被退婚、被嘲讽又如何?别人的口诛笔伐,我不看不听就好了。可一旦因为我而让东齐乱起,我便是罪人。”
洛四娘失血过多,伤了经脉又受寒,身体很是虚弱,说话声音也很小。
她费力地动了动,只是将手覆在洛夕瑶的手背,便已是满头大汗,“便是有一日开战,我希望是无可奈何,而不是因为我。九娘,你明白吗?”
洛夕瑶反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明白。你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已经让人给京城送信,大伯父他们收到信便会来接你,你得尽快恢复才好。不然人到了,你走不了,岂不是干着急?”
洛四娘有些困倦,“我好困……待我醒来……我们再……”
“待你醒来,你再好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被道观抓走的,又是怎么被带进东、西大营的,又是谁让你穿我的衣裙,代替我的身份的。”洛夕瑶的声音透着冷意,眼中更是一片幽深。
她离开的时候,让茯苓守在此处,询问芳菲四娘养伤的事。
芳菲道:“四姑娘出现的太巧,所以奴婢擅自做主,用了些小手段试探,只是香料和对吃食的偏爱并不能完全证明她没有问题。”
云片道:“奴婢也趁着四姑娘昏迷的时候检查过她的脸,虽并未发现人皮面具,可我总觉得四姑娘有些违和之处。”
“觉得违和,却又说不清违和之处。我也有这种感觉。”
木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臊眉耷肩地跟在一边,她笨,她什么都没发现。
“姑娘。”王嬷嬷匆匆而来,“王爷身边的金侍卫来了。”
金侍卫?胖子?
洛夕瑶就知道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如此。
谷大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