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是男子呢？”戚明轻声道。
陈青山气儿不大顺畅地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他不是人呢？”
唐守拿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从笔尖滴落，瞬间在白纸上渲染出一团墨迹，“你方才说什么？”
戚明下意识开口解释，“那人全身包裹起来，又戴着帷帽，不能只凭借身高体型判断男女吧？若他是女子或者是内侍呢？如此……也就不需要男女大防了。”
唐守摆了摆手，“我问的是老陈。”
陈青山一怔，道：“大黑可能不是人？”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箱子中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恍然道：“是啊！他能走能动，也未必是人啊？从他离开驿馆，戚明你可曾听到他说话？你说听不到他的呼吸声，那心跳呢？还是说，他坐在你身边，可你若不看他，压根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傀儡？”戚明那日虽然带人守在驿馆外，并未亲眼见到完好的傀儡，可他也听说了傀儡的危险性，也知道高阶傀儡是会说话的。
“低阶傀儡一眼能辨认出来。”戚明道，“高阶傀儡就让人防不胜防了，他们不仅能易容成熟悉的人的样子，还能同人有问有答，不重伤他，很难察觉出傀儡的身份。”
“能让贺兰王爷和王妃都重视之人，定然是个厉害的。若是傀儡，便是高阶傀儡。可高阶傀儡已经同人很相似，为何他要如此将自己藏起来呢？”
陈青山晃了晃洛夕瑶写的注意事项，“能为人所操控的，不是只有傀儡，还有黒僵。”
“是黒僵。”陈青山将箱子最下面的黑色瓷瓶取出来，看着上面的标签道：“黒僵全身被布条裹住，换一个也很难被发现。因为洛九娘身边有黒僵，才会知道黒僵的厉害。”
“信上说，除了傀儡和黒僵之外，还有人能够控制尸体。”
“不过她眼下没有被人操控的尸体，也就无从下手防备。”
“可箱子中除了有能中重创傀儡药粉之外，还有分辨黒僵的。”陈青山幽幽道，“这岂不是说，洛九娘身边有黒僵？”
戚明忽然想起一件事，“黒僵是否要躺在棺材中休息？王妃到驿馆之后，曾让人送一口棺材进驿馆，就安置在丁振和莫言两位大夫的院落中。”
“应该是了。”唐守道，“只是不知道黒僵的战斗力如何……老陈，你立刻传信给叶飞文，让他找机会暗中试探。”
“是。”
“他不能亲自动手，更不能让我们的人白白送死。”唐守想了想，道：“管外有不少流匪。之前碍于朝廷总不给军资，我们才放任这些流匪，甚至安排人过去同他们合作……”
“一旦贺兰临漳一行人回到漠北王庭，漠北格局势必要被打破。”
“到时候，大战一触即发。”
“让叶飞文将流匪引去洛九娘处。”唐守冷静地道，“做得小心一些。”
陈青山点头，“明白。叶飞文是少有的将才，有侯越受伤在前，他也不敢比小心。”
“最好是这样。”
可能是洛夕瑶骑术佳，也可能是她身下的马儿神勇，更有可能是黒僵这种可怕的存在距离马儿太近，马儿害怕之下不得不跑。
所以一出大营，她便将陈青山和叶飞文选出来的人马甩在身后。
【你是先去依兰部落，还是先去山里剿匪？】
洛夕瑶一瞧，想着周围的地势和路线，道：“先去依兰部落。”
黒僵点了点头，【要不要我牵缰绳，你握刀？】
“想骑马了？”洛夕瑶按住马头纵身跃起。
黒僵连忙将人扯住，【我是担心你只骑马不举刀会无聊。】
“你想得还怪多的，”洛夕瑶反手拿过斩马刀，飞身踩在他肩膀上，再平稳地落在他身后，抽刀朝一棵槐树劈去。
啪嚓——
砰！
啊！
树被劈开倒下的声音压住了人临死前短促的叫声。
可惜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不住树后之人死去的真相。
躲在远处参天大树上的叶飞文举着千里眼都被她如此凌厉的一刀惊住，喃喃道：“侯越输得不冤枉。”
“怎么了？可是流匪几个出山的？”
叶飞文嗤笑一声，“黑风寨三当家被贺兰王妃一刀劈成两半。”
“什么？”不只他身旁的百户惊了，树下的人也都傻了。
有人道：“黑风寨三当家狡猾如狐，是寨子里谋士一样的人物，功夫似乎不大好。”
刚杀了人的洛夕瑶长刀一甩，站在大黑身后，冰冷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
埋伏起来的山匪一时间竟没有一个敢动。
她倏然转头，朝着依兰村相对的方向看去。
叶飞文被她凌厉一眼看得下意识后退，差点儿踩空从树上跌落。
“这么远，她是真看得到还是……”
他跳下树，对手下的人道：“没有交手。”
“那个三当家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不知怎么被她发现，一刀斩下，连人带树都被劈成两半。”
方才说话的百户道：“多粗的树？”
“都说是老槐树了！”叶飞文收起千里镜，道：“两个你勉强能合抱住的老槐树！”
“竟然如此厉害？”
“怪不得侯千户会受伤。”
……
“行了，我们撤吧！”
“啊？这就撤？陈副将不是让咱们试探那个藏头露尾之人的身手？”
“就你话多。”抱怨归抱怨，叶飞文还是将千里镜丢给百户，“你去看吧！有发现说一声，若是有什么变化，立刻跳下来，我们撤。”
百户猴子一样窜上树，举起千里镜，“娘呀……黑风寨这是要完啊！”
“一支箭多长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陈青山真是没有哪一刻深切地明白东齐朝廷为何会把戚明踢出来，让他带人送亲。
“不说弩箭，单说寻常弓箭，只要弓箭手力度足够大，距离他们足够近，一箭将他们射个对穿，很难吗？”陈青山越说眉头皱得越深，“也就是说，让他同洛九娘共乘一匹马，为的绝对不是让他做人手盾牌。”
厅内陷入安静，三个人都在想，除了将大黑当做盾牌，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丈夫愿意让一个男人坐在妻子身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