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擦掉了眼泪,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上发生,但是那通红的眼睛却早已暴露了。
漂亮苍白的脸在摇晃的灯光下如同蒙了一层模糊的面纱,明明是在笑着的,却透露着一股无措难过的气息。
沈悦说,“没哭,蚊子飞进了眼睛了。”
沈彦白净俊秀的脸铁青,这大夏天的哪来的蚊子?
他想装作不在意的,毕竟现在他已经和沈悦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就算是他在外面受了委屈,被欺负了,也不关他的事情。
而且谁能欺负到沈悦啊。
沈悦这种人是怎么样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沈彦的视线弱到了她那泛着红的眼尾上,可是——
沈悦失忆了啊。
不得不说失忆了的沈悦就跟个傻子一样,又蠢又傻,感觉被卖了都会帮着数钱。
这般想着,就像是一团团棉花一样塞到了他的心尖最深处。
宛如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心头平静的湖水波荡的一片乱。
沈彦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并没有立马就进去,而是稍微的侧过头,对着站在门口踌躇不安的女人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进来吧。”
沈悦受宠若惊,紧紧的抓着衣角,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她反而还有点不敢进去了。
湿漉漉的睫毛低垂着,那双乌黑的漂亮的又特别容易哭泣的眼睛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
她的声线又小又软。
“不,不了,很晚了,我也不打扰你了。”
少年嗤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垂着脑袋的女人,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把灯打开,“走了之后,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反应,直接进去了。
沈悦面色发白,用力的咬了一下唇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
屋子里面比她想象的还要寒酸,墙壁上的白漆脱落,生活用具也破旧。
沈彦进了厨房,听到了客厅传来脚步声,一直紧皱着眉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开火,沈彦从冰箱里拿出面条和两个鸡蛋,在煮面的时候,顺手点燃了一根烟。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他的手指间一支烟燃了半截,缭绕的薄蓝的烟雾。
“小彦。”
身后传来女人温温柔柔如同春风一般的声音。
沈彦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转过头,沈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背后。
沈悦看着沈彦手指上的烟,精致漂亮的眉瞬间皱了起来,“把烟掐了。”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让沈彦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烟给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张俊朗的脸,黑的掉煤渣。
他瞥了一眼女人,露出了讽刺的笑,“我想抽就抽,你凭什么管我?”
沈悦很严肃,很认真的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你还这么小,怎么就学这种坏习惯呢,把你的烟都交出来。”
沈彦莫名其妙,莫名的觉得恼怒,“有病啊,你管我!”
沈悦用那双很清澈干净的黑眼珠盯着他,在这昏暗的厨房里闪闪发亮,就如同海底深处藏在蚌内的黑色珍珠。
她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是你姐姐。”
沈彦的胸膛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了心头的怒火,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你才不是我姐姐,我没有姐姐。”
话音刚落,空气好似都流淌着窒息般的压抑。
沈悦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沈彦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可是看沈悦这副样子又莫名的感到心虚和不自在,扭过头,接着煮面。
耳边却一直听着旁边人的动静。
沈悦在他的身边站了很久,然后又慢慢的走了出去。
沈彦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
女人的身影单薄削瘦,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里面空荡荡的。
沈彦看着锅里沸腾的面条,皱着眉头,脸色恐怖。
面很快就煮好了,热腾腾的端了出来,沈悦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面,上面有两个鸡蛋,而沈彦碗里一个都没有。
她看向沈彦。
沈彦好像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吃鸡蛋。”
沈悦几乎下一次的反驳,“你骗人。”
沈彦抬眸。
沈悦低头把蛋白都夹出来,然后放进了他的碗里。
等做完这件事之后,连沈悦自己都怔住了,而沈彦也紧紧的盯着碗,脸色晦暗不明。
沈悦尝了一口,很意外,这碗面出乎意料的好吃,比沈悦做的还要好吃。
吃了两口,沈悦问了一句,“妈不在家吗?”
沈彦顿了一下,“妈今天上夜班不回来。”
沈悦哦了一声,这顿饭吃的很安静。
饭后沈悦主动提出去洗碗,沈彦也没有拒绝。
也就两个碗,很快就洗完了,沈悦抽了两张纸巾,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
沈彦正在做作业,他高三了,学业很重,作业很多,放学后做完兼职都已经很晚了,所以等他每次完成作业的时候基本都到了凌晨。
沈悦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好久,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彦还是背对着她,只能听到少年极其淡漠的语气。
“很晚了,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沈悦呼吸一窒,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手无足措了好久,才忍下了心中的激动和喜悦。
小心翼翼的道。
“那,那我睡沙发……”
“你睡妈的房间吧,反正妈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
沈悦慌张的摇头,“不,不用,我睡沙发就好了。”
沈彦只是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写着自己的作业。
笔下的数学公式复杂又枯燥,沈彦的脑海里浮现刚才女人那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模样,一直紧绷着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很快就落了下去。
沙发硬邦邦的,沈悦却一点都不嫌弃,反而还觉得舒服极了。
沈彦就坐在旁边写作业,沈悦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的发丝渡上了一圈的光晕,背影笔直宽厚,隐约之间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
他瓷白的脸就好似薄脆的水晶,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