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尹煊是一定要处理的。但问题是怎么处理。
就像之前请玄一法师时,他们所担心的问题那样,没有任何一家,敢于直面李世民,他们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对抗李世民的胆量和底气。
再请一个杀手过来?
可谁知道下一次杀手,是不是又像玄一法师这样。他们可不知道尹煊在不吭不响之间,究竟做了多少事。
去从自己家族里请一位杀手过来?他们每家倒都是有培养着一些死士。
可是谁家出这个死士?
无论谁家出,又绕回到他们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上这就不是世家联合起来对抗李世民,而是单独某个世家对抗李世民。
马车里有些沉默。
此事暂且还不着急。沉默着许久后,清河崔家人摇头开了口,这几日我们回去再好好想想对策。
尹煊小儿虽小家子气,但也并非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当下之急,还是要追回那七万贯。
这句话又让马车陷入沉默,七家人犯了难。
还是那个难题,这事该怎么处理。
这七万贯不是什么干净的钱款,是他们雇人买凶杀人的钱款,是黑钱。
难道要把他们准备杀了尹煊的消息给透露出去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们之前所以偷偷摸摸的做,是想在杀尹煊之前不要碰到什么阻力,可现在一时半会还杀不掉。
现在事又闹得这么大,出了十几条人命,即便陛下现在不知道,即便尹煊不会告诉陛下,即便他们想要息事宁人,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不如大大方方一些。
反正尹煊还没死,他们又吃了亏,往外拿出一个家仆偷窃七万贯,妄自做主买凶杀人的理由,李世民也不好对他们下手。
至于一个家仆是如何从七家里,每家每户各偷了一万贯,反正偷就是偷了,不管李世民信不信,只要他们七家人信了、认了,那也无从继续调查下去。
反正那个家仆也已经死了。
清河崔家人第一个想到这方面的事,看了一眼其他愁眉苦脸的六个人,缓缓开口:明日,我便在朝堂上奏言,家里出了位小贼,窃走了一万贯。
其他六个人稍微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我也应当如此。
家中失窃一万贯,没想到竟是被贼人偷窃用来做这种事。
这让他们脸色松展不少。
可惜孙寺卿并非我世家之人。郑家人笑了笑,突然一脸惋惜地开口,他若是我世家的人就好了。
无妨,他为人公正,虽是那尹煊那小儿堂兄的老师,倒也不会徇私枉法。王家人摇了摇头,只要他追查到那笔钱款落入到尹煊小儿手里,就能追回来。
他们的想法很好。
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朝堂上,日常商议之事刚刚落幕。
王家人就站了出来,拱了拱手:臣有事启奏。
李世民一摆手,皱起眉头:说。这世家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家人一本正经,轻声说道:臣家中有一万贯失窃。
李世民眉头一挑,笑了一声:王洗马还真是家财万贯,只是丢失钱财一事,何必兴师动众在朝堂上说,去府衙报案不就好了。
王家人又接着说道:非但是臣府上丢了钱财,便是崔、郑、李等家里,也各失窃了一万贯,共是七万贯。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一家人丢了一万贯,那还有情可原,可这五姓七望一统都丢了一万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难道世家人准备以这个为由头,向谁发难。
臣等也是在昨天朝会结束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小贼不止偷了自己一家。王家人继续说起来,可就在臣等准备质问那小贼的时候,那小贼已经死了。
李世民脸色慎重起来,按兵不动,等着世家人出招。
臣恳请大理寺彻查此案。王家人没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勾当,没有直说那人偷窃七万贯,是为了谋杀尹煊按照他们的设定,这个时候,他们是不知道那个男人偷走了这七万贯是干什么的。
李世民一愣,有些惊讶。
这世家人这是转了性子?
不应该是向某个人发难吗?怎么还把这件事交付给了孙伏伽?这位大理寺卿可不是世家的人。或者说其实这位大理寺卿已经站在世家那一边了?
李世民把目光转过去,落到孙伏伽身上,这个小老头也是一脸茫然,他愣了好一会,正准备站出来,应下这件事。
周小三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起奏。
李世民摆了摆手:说。
昨日下午刑部已从金吾卫中接手灵感寺一案,有数十人于昨日清晨持械争斗,死伤数十。周小三慢条斯理地开口,其中一人,便是王洗马家车夫。
刑部已经在调查此案,会尽快给陛下、给朝廷、给王洗马等人一个交代。
王家人脸色有些发青。
他是清楚周小三和尹煊之间的关系,怎么他这个时候蹦出来了。
办案一事,向来都由大理寺做主,周侍郎怕是有些逾越了。清河崔家人站了出来,眯着眼看向周小三,面色不善。
周小三摇了摇头:崔太仆怕是对各部职权有什么误解,不过区区贱籍车夫,不上七品,又何须劳烦大理寺。
孙伏伽看着周小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也露出同样的神情。
事关我等,自然是要交付大理寺。王洗马咬着牙,冷声开口。
孙伏伽这时候插嘴一句话:臣以为,周侍郎为查案能手,素有名气,此案该交由刑部负责。
他是以为,周小三刚成侍郎,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做出一件功绩来,这件事可大可小,大理寺不差这么一桩案子,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只是他这么一顺水推舟,世家几个人心里哇凉哇凉。
李世民看着周小三满意的笑容。
心里泛着嘀咕,这又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