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说话的？
你倒是在做这件事之前考虑一下……
李世民又叹了口气，和店家说话，真的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心脏，很容易就会被他气出来个好歹：“我只是觉得有些凄凉，那么大的一个世家，说散就散了。”
这话一说出来，李世民认真地盯着尹煊，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
尹煊又回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说“你没病吧”一样的诧异。
“你怎么会觉得凄凉。”尹煊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把那些很难听的话给吐出来。
李世民愣了一下。
大厦倾塌、各做鸟燕纷飞散去，一个时代的落幕，就像…白事上喇叭吹响的第一声，这难道还不够凄凉的？
“他们家散去了，一人分了多少钱？”尹煊丢出来一个问题。
李世民回道：“听说至少是三十贯。”
“多的一户，分了有数百贯。”
尹煊嗤笑一声：“这不就得了，一人到手数十贯，这难道还不够好的？”
李世民张了张嘴。
尹煊一摆手，叹了口气：“你啊，是个好人，就是站得太高了，有些东西离得太远，你看不清。”
“我这里，别看来来往往的人都得巴结着你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官，但他们算是大唐最顶尖的一批人。”
顶尖？
李世民微微皱起眉头，想要反驳——除非是算上他们这群小老头隐瞒着的身份，否则这里的人怎么可能称得上顶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尹煊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不是从你的视角去看，也不是从我的，而是从平头百姓的视角看的。”
“你该不会以为能来我这吃饭的，都是什么平民百姓吧。”
李世民为之一窒。
这倒也是，虽然大部分都是读书人、或是商贾，从唐律上来说，他们都是白衣，但…普通百姓和他们还是有很显著的差距。
“普通百姓是什么样。”尹煊把苹果丢给滚滚，继续说了下去，“就按我那些个工厂的薪酬来算。”
“想要攒三十贯，都要数年的积攒才能够做到。”
“至于数百贯…可能是他们一辈子才能够积攒下来的积蓄。”
说着，尹煊顿了一下，语气加重，强调着说道：“这还只是在长安，长安的百姓才是这样。”
“至于其他地方，无论是洛阳、益州、扬州，就更不要说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地方了。对那里的百姓而言，三十贯就已经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尹煊说到这停顿住，神色又恢复成一开始那看傻子似的表情。
“所以不过是把他们从天上拉下来，让他们过上了他们本应该过上的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比普通人的生活还要更好一点。”
“这有什么凄凉的？”
尹煊就是觉得很奇怪，李世民当时自己把崔家给砍了的时候，没觉得凄凉。怎么…轮到自己一句话让陇西李氏分崩离析的时候，他那股子慈悲劲就上来了，觉得凄凉了？
真就是姓李不姓李的问题？
还是说…动手的是自己，而不是他，所以这位皇帝陛下的小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李世民点了点头。
倒也是……
他并不是有什么小心思活跃起来，在听到武珝只是拿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之后，那些小心思就全都湮灭了下去。
只是单纯的因为，陇西李氏并不是他下的手，再加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关系，故而能够以一种更“理性”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
当然了，过来问，也只是出于好奇，想要看一看尹煊是什么态度。
这绝对不是猜忌！
李世民不再说话，而是抱着饭碗刨了起来，滚滚扒拉着他的衣袍，想要蹭一些吃的——尤其是剩下的那个龙卷鱼翅。
作为滚滚，它还是想吃辣的。
但李世民哪舍得这两百贯的东西，一人一熊就这么打了起来，嗯…虽然李世民是单方面的挨熊揍，但他好歹是护住了龙卷鱼翅！
尹煊擦了擦手，探头看了一眼，正在审阅这一期稿子的几个小姑娘。
这一看，让他愣了一下。
从一沓还未审阅的文章里抽出来一张，看了起来。
这篇文章写的很有意思，大体就是说人体身周存在着名为活气、死气的东西，活气便是能让人活下去的气——这里这个人引用了医学里的新气、旧气的概念。
“心以呼吸进新气退旧气，直合周身，脉与之应。”
这大概就是最早的有关空气的概念了。
当然，这种医术中说烂的东西，在此之前也有不少人拿过来水论文，企图蒙混过关，能在杂志上发表。
但这篇文章不一样。
其作者做了一个实验，他发现当煅烧石灰石的时候，会产生出一种气体——在这种气体中，生物会很快失去生命、火焰也会熄灭。
他把这种气体，称之为废气。
并且他发现，这种废气和人在呼吸的时候，吐出来的气体几乎一样，同样无色无味、并且和煅烧石灰石所产生的气体一样，会让生物很快失去生命。
于是他做了一个猜测，这两种气体其实就是一种气体。
这不就是最基本的氧气、二氧化碳的概念嘛。
有关这些方面的知识，尹煊都没有教几个小姑娘——毕竟没有实物的东西，是很难让人产生出什么印象的。
竟然还有人能琢磨出这个东西来？
尹煊看了一眼文章作者的名字，姓马，唤作马和，表字三宝。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不是大唐曾经出名的人物。
啧……
历史究竟淹没了多少能人将相。
尹煊继续看起了其他的文章——这一期的杂志给了他很大的惊喜，除了氧气和二氧化碳的概念之外。
显微镜这个东西，也终于有人弄出来了。
不再是随口胡说的一篇文章，而是一篇切实有用、涉及光学原理的文章，并且还弄出来了实物。
虽然…作为第一代光学显微镜，尹煊目测它只能放大十倍，和后世那些动则数千倍的光学显微镜没法相提并论。
但也让他很是感慨。
是时代局限了这群聪明人，而不是他们没有后世的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