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图看着远去的胡人,双眼一冷,和独孤空城他们对了下眼色,进入账内,看似随意实为有意的问道:“阿干他等何去?”
但见账内胡人纷纷笑道:“去告知其他穹庐我等可以挪一挪穹庐,多亏少酋长了,阿郎们且坐。”说着,欲离开一些人又坐了下来。
那图一听,稍微放心了,但却也心有他想,便与他们聊了几句,喝了口酒就起身离开了,待寻了一处高地坐下,远远的看着刘盛与小五在草原上缓步行走,时不时的四周查看一番。
不多时,独孤空城也来了,两人一人看着一个方向,沉默着不说话。
那图想着昨日的战事,又想起刘盛训练时的话语:“战场上仅死人与疯子!战场无勇者,勇者便是死人……”
想着,那图突然开口说道:“空城,你说,队主可是勇者?”
独孤空城闻之一愣,想了想,便对那图说道:“似是而非,说是,队主总是瞻前顾后,若说不是,可队主那勇猛的劲头比勇者还甚,我可琢磨不透!”
闻此一言,那图裂开大嘴一笑:“不,队主不是勇者,队主说过,勇者便是死人,我也不是勇者!空城,你可知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独孤空城扭头撇了一眼那图,轻哼一声:“你能打?”
那图沉默了下,缓缓说着:“不,是队主为我挡了一刀,长孙奇为我挡了一刀,尚且有你,对吗?空城?”
独孤空城听闻微微一笑:“战场之乱,你还知我等为你挡刀?”八壹中文網
但见那图语气颇为沉重:“尚有三人为我挡刀,死于敌刃之下,我皆知,我皆知啊,我之命也,乃是诸人捡回,多谢,空城阿干!”
独孤空城闻言一笑,身子往后一靠,贴在那图背上,对其说道:“队主说的配合啊,你且能叫我一声阿干,不枉我替你挡刀,我等却也无碍,砍在铁甲之上而已,但队主可不好受,众多兵刃临至队主之身,若非队主全身皆有铁甲之护,队主或许已不在人世了!”
那图叹看口气,往后靠了靠:“正是如此,队主在如此险境之下尚能为我挡刀,可见队主对我等情谊之重,当真如他口中之手足一般!”
“嗯,正是,你这奴子可要好好对队主与阿奇言谢一番。你这奴子,先前还在队主之前出卖阿奇,你看阿奇如何做的?”
那图尴尬了笑了笑,望向远方,笑道:“回去我便学那廉颇使君,负金请罪!可好?”
独孤空城一听,险些将口水给笑出来,伸手打了那图一下:“你这奴子还负金请罪?廉颇使君那是负荆请罪!”
那图一摸脑袋,惊讶道:“啊?不是金啊?”
……
刘盛与独孤小五走在草地上,蓝天白云之下,不时飞过几只大雁,清风吹动,把草儿吹的哗啦啦的响。
刘盛此时已得知那账内的残疾男子是独孤小五的叔父,三年前战斗受伤,而他阿父则在去年战死。
但见缓缓走着的刘盛对独孤小五问道:“小五,你可知你阿父为何从军?”
独孤小五闻言笑了笑:“当是为了我等部落啊,为建功立业!”
刘盛又道:“可你阿父一去便是不回啊!”
独孤小五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说,便往天空看了看,又低头踩了踩脚下的草,回忆道:“我阿翁在我阿父战死后,便整日唱着那陇上歌。”
说着,小五还学着他阿翁,悲伤的唱道:“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阿呼呜呼奈子呼,呜呼阿呼奈子何?”
唱着,独孤小五摇了摇头,叹道:“一去不还奈子何?我阿翁尚且无法,我又能如何那?若我阿父不去,我阿翁便要去,若我阿翁也不去,便只有我去了,总不能让我那残疾的叔父去吧?”
刘盛叹道:“为何非去不可那?”
小五苦笑道:“少酋长,若是不去,便要离开部落,离开了部落,我等又能去往何处呐?食盐等物更是无处获取了。且这偌大的草原,皆是有部落的,若我等放牧之时,遭人抢夺,却也要战斗,到那时敌众我寡,也仅有看着敌人抢走我之牛羊,唯有饿死一途。哎!!”
刘盛听闻有些沉默,小五见此,又道:“少酋长,我等也不愿从军啊,可谁来保护我等牛羊?天冷了,牛羊死了,我等可也要挨饿的,若不从军去抢些食物回落,却也仅有饿死啊,不从军便要饿死,从军或许可活,为何不那?”
说到这,独孤小五停顿了下,抬头望向刘盛,又道:“我阿翁也未怪可汗,只怪阿父不当心,我等战死不怪他人,活着便要为食物奔波,若是战死,会有抚恤送往账内,尚且还能度日,若有战功在身,子嗣便可不用从那小兵做起,当然要去!”
刘盛听闻,心道一声:“哎!一切都为了活着啊,那些为了战功不顾自身的,想来也是为了子孙好些吧!”
想到此处,刘盛又问道:“若是让你上战场你会如何?”
独孤小五笑道:“若我上了战场,定要狠狠杀敌,打出我辈之威名,为部落而战,只有我等部落强大,敌人才不敢来犯,如此,我等部落便无人再敢来犯,无人再敢来掠夺我等牛羊。”
刘盛听闻眉头一皱,问道:“时常有人来掠夺我等牛羊?”
独孤小五点了点头:“少酋长您一直在平城可是不知,我等部落皆是弱肉强食,冬天一来,各族便要借粮,谁弱便要借谁之牛羊,不借便要杀人,我等有自己的军队便也不怕,若无军队,我等皆是牛羊也!”
刘盛听闻深深喘了口气:“单于劝课农桑,你等为何不农耕那?拔那山南有大片土地可农耕,若是在那处农耕,便也不会有人来抢掠了!”
独孤小五摇了摇头:“我等世代放牧,乃是天赐,农耕我等尝试过,却是做不来啊!”
刘盛轻笑一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五,你且要记得,人定胜天,哪有天赐一说?皆是人为罢了。”
独孤小五闻言吓的脸色苍白:“少酋长万万不可对苍天不敬,苍天会惩罚我等的!”
刘盛听闻不屑笑之,心道:“苍天若有眼,怎会有冤假错案?怎会容忍贪腐腐败?多少人咒骂不得好死,可人家屁事没有,下辈子?可别扯下辈子了,所谓天怒人怨,也不见天怒啊,你倒是怒啊,怒一个我看看?”
想着,刘盛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嗯,晴空万里,屁事没有。
但见刘盛回头,对独孤小五笑道:“卦者,六爻也,长为阳,短为阴,一阴一阳谓之阳,同者为阴,万变不离其宗。知其向,得其山,山与位三爻相叠,可得位卦,天地人三爻,符号罢了,何谈神鬼之说?又何谈天赐之说?数术尔!”
独孤小五一听,有些晕乎乎的,这一通阴阳卦位听的云里雾里,懵道:“六爻?三爻?”
刘盛笑道:“便是八卦,六爻者,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震卦下爻为阳,余者为阴,艮卦上爻为阳,余者为阴,两者相加,上下为阳中为阴,得中虚为离卦!甚有意思,数者也!”
独孤小五听闻此话甚是震惊,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之想,忙问道:“若当真如此,那术士们,为何念口诀?又为何捏手决也?”
刘盛笑道:“排山掌决也,我这乃归藏法!”
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想着:“归藏法是千百年后才出现的,现在他们也只有掰着手指算啊,能不神神叨叨的一个比一个神棍?”
但见独孤小五将嘴巴张的老大,磕磕巴巴的问道:“那,那祭祀?”
刘盛摇了摇头,叹道:“礼也,安慰也!”
说罢,刘盛缓步而回,留下独孤小五傻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