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
突如其来的一顿操作让林熠有些发懵。
这才刚起床没多久，又让人家睡过去。
有这招数对甘雨使多好啊。
“接下来要聊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你的茶室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来。”
留云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是在做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看得出来，这种闲人退散的手段她也是极为熟练，应该是没少对普通人使用过。
中了留云法术的申鹤就这么扑倒在了她的两腿之间，随后又用法术托着申鹤，让丫头睡在了林熠的怀里。
她不喜欢被小孩子粘着的感觉，那会让她有些不自在，就算过去了上千年，她依旧没有忘记被小甘雨拔毛的痛。
虽然变成人形会不那么抵触，但心理上还是有些害怕。
留云看着林熠怀中睡熟的申鹤，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若非是亲眼看见削月筑阳真君为她做的卜卦，我亦不会相信，那千年也难见的命格竟会在一个六岁少女身上显现。人间万般磨难，她也享有一份。”
“不过她的神志在经历了此般磨损依旧能够坚定心神、不入魔途，实属难得。若是在诸神群魔并起的那段年月里，定然能成为有着比肩魔神实力的人类。”
林熠愣了半晌，揉了揉怀中申鹤的小脑袋，目光柔和。
申鹤的遭遇说是提瓦特最惨也不为过。
他回想起申鹤刚来到茶室时候，那空洞得透不进任何光彩的眼眸，以及卑微到完全不该出现在六岁孩子脸上的恳求，直到现在心头都会隐隐作痛。
虽然这丫头一直都在表现得乐观，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但几乎和他睡一起的每天晚上，都会在夜里惊醒。
偶尔还会在恍惚中，在他的手上掐出深深的凹陷。
“确实是个苦命之人。”林熠感叹着。
“至今我也难以想象，一个孩子最想要的礼物竟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玩具，而是只想要不会透风的衣裳和带着许多肉的骨头。”
留云闻言，眉头深深地皱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静静地听林熠继续说着。
“我曾问过她最想要的生活是什么，结果她说只想要不用在深夜被冰冷雨水弄醒、不用担心魔物野兽、能够安稳入睡的睡处……”
“我问她，你难道就不想要更好的生活吗？你可知这孩子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林熠长叹了口气，继而说出了申鹤那句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
“她说，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足以令很多人羡慕，如果真能实现愿望的话，她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别的孩子。”
留云看向林熠怀中沉入梦乡的申鹤，那副安然的模样似乎很是幸福，也是深吸一口气。
虽说在她所经历过漫长的岁月中，也见到过无数有着悲惨遭遇的人类，但申鹤绝对是年纪最小的。
“她体质特殊，是个修行仙术的好苗子，其余几位仙家也是极为惜才，答应会教导于她，只是收养一事……”
留云借风真君迟疑了片刻道：
“他们都一致认为由我收养最为合适，说是考虑到性别上，我最合适。哎，罢了，就算是那几个老家伙懒得管才将责任甩脱给我，但在了解了她之后，我也做不到拒绝。”
“正好甘雨现在也是住在玉京台，我那洞府也需要个人增添一些生气，在平时本仙也不会闲得无聊。”
“在你离开后，这孩子就让我来照顾吧。”
林熠闻言，沉默了许久，目光只是看着怀里的申鹤那甜美的睡颜，心里不由得平添了几分落寞。
之前在一次偶然中，黑影回答了他的疑惑，说明了最后期限。
他能陪申鹤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请真君，多多关照一下这孩子了。”
林熠的目光变得随和通透，或许是看开了，也或许是放弃挣扎。
毕竟他也不想离开自己经营了大半年的茶室，更不想离开一起生活了数十天的申鹤。
只是他也有一份不得不遵守的契约。
在林熠对面的留云借风真君缓缓抬起右手，凭空凝聚出一张灵符，放在了柜台上，红唇微分：
“待你离去之时，捏碎它，本仙就会循着气息到来，将申鹤带走。”
林熠伸手拿过灵符，略微点了点头。
这还是他来到这里的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仙人的物品，心里还是感慨万千。
在黑影出现之前，林熠以为自己要以普通人的身份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或许只有运气好的时候才会遇到神之眼拥有者呀、仙人呀什么的。
他甚至连养老计划都想好了，只是现在都变成了空想。
留云将杯中的茶饮尽，苦涩中又带着一种清香让她感觉很是舒适，这种只有变成人形才能感受到的和自然相性十分高的味道，对于修行来说是一道非常合适的良剂。
她愉悦地眯起眼睛，心里赞叹着眼前这个人类的茶品。
随后从高凳上站起，说道：“好了，本仙耽搁你许久，话就说到这里，先就此离去，再见。”
该说的也说了，虽然很想多聊一会，但是考虑到会打扰到林熠的生意，留云没有再找话题。
林熠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看着背影，目送着对方离开。
留云走出茶室，右手一挥，将驱人结界撤去，白光一闪，变回自己的真身挥翅离去。
……
不多久，留云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她重新化为人形，坐在了湖中心的石凳上。右手中捂着一根精致红绳，目光有些黯然：
“那孩子是孤辰劫煞，煞气缠身、易伤亲朋。时间越久，骨血中的杀性将会越来越烈，而他好像也不会受到这孤辰劫煞的影响，甚至，他似乎就是那孤辰劫煞命格的解数，让她满是灾祸的命格像是被抹去一般连连折返成福。”
“只是……哎，可叹，命运弄人啊。”
微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既能忍心离去，好歹也得想办法减少那孩子的痛苦吧，这红绳，我且先为她备着，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