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秋风儿俏。
芳思难尽,银缸高照,帘幕低垂。
偷腥的猫儿静悄悄,拨开帐帘,似泥鳅般溜进去。
月光悠悠,烛光昏暗,拉长的黑影蹑手蹑脚摸到床边。
玉仙般的人儿安静躺在床上熟睡,眉宇舒展,不染尘嚣。
溜到床边坐在地上的于白鹭,双手托腮端详熟睡中的冷溶,喜不自胜。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舔舔嘴唇,好想亲一口儿。
最近几日,冷溶为了令北玄振作,打起精神,常带它回箕山泡仙泉。早出晚归,接连几日她都只是与冷溶打一个照面,都未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娘亲已经开始裁剪她的嫁衣,说要为冷溶量尺寸但可惜他一直没有时间。
不过,看着小乌龟北玄日渐好转,越来越有精神,她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着说着就上手的于白鹭,抚摸冷溶的面颊。
突然,手腕被一下扼住。
冷溶睁开眼,看到巧笑嫣然的于白鹭坐起身,声音疲倦沙哑。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
于白鹭仰起脸,撅起嘴,索要亲亲。
冷溶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于白鹭崛起的红唇上,笑着将她推远。
“你这样,会被当做采花贼抓起来。”
于白鹭左顾右盼:“这屋子里面有花吗?哪里有花,我要来采一朵儿?”
被逗笑了的冷溶觉得于白鹭就像是一颗鲜美多汁的水蜜桃,好想咬一口。
“过来这里。”
冷溶拍了拍床,站起身的于白鹭直接一头扎进冷溶的怀中。
她对天发誓,绝非被好色冲昏头脑而故意投怀送抱。而是……腿麻了。
男子坚实的胸膛好似小火炉,惹得于白鹭心似火烧,她正欲挣扎起身,冷溶却先一把推开了她。
冷溶面色在青白间不停转换,呼吸急促,微蹙眉,捂着胸口,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又像是痛苦不堪的样子,一时把于白鹭看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
“冷溶,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为了帮北玄恢复活力,最近冷溶一直在东奔西走,而且伤势未愈,恐身体会吃不消,不免担心,正因此,她才会半夜偷偷摸进他的屋子。
冷溶一边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一边轻轻推开于白鹭搭在他肩头上的手。
“夜深了,你赶紧回去睡觉。若被你娘亲看到你深更半夜出入我屋,定要拿扫把将我打出去。”
于母李氏已经在帮二人缝制喜服,自然不会将冷溶这上门女婿赶走。
于白鹭又是狐疑又是担心的盯着冷溶,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冷溶猛地躺下,将被子拉到脖子处,羞赧又警戒道:“成亲之前,休想乱来,我可不会留你在此过夜。”
活了几千岁,一向冷静从容的冷溶摆出这副奶娃娃的娇羞样子,一下子把于白鹭看愣了。
这家伙儿,难道又被什么不干净的鬼东西给夺舍了?
“小美人儿,你若是这样,姐姐我可就不走了。”
嘿嘿笑得像个采花淫贼的于白鹭朝冷溶伸出手,在他的脸蛋上掐了一把:“算了,你身体不适,姐姐今日就先放过你。咱们,来日方长!”
哈哈笑着的于白鹭叉着腰,挺着胸,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小人得志模样朝外行去。
跨过门槛儿,于白鹭瞬间收敛笑容,静静矗立在门外,身影被黑暗笼罩。
她眉头皱成川字儿,扭头,望向一室静寂的屋内,眼底光芒冥冥灭灭。
冷溶,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人啊!
龙的嘴巴不好撬,那就去撬开乌龟的嘴。
屋内,躺在床上的冷溶未想自己活了几千岁,竟被个凡人小姑娘调戏了一回又一回,不觉好笑又好气。
待院内脚步声渐消,冷溶展开神识,确定于白鹭确实已经离开这才坐起身,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渗出。
刚刚,他并未输出法力,九天玄衣就受到牵引想要回到他的身上,逼得他不得不悄悄以灵力压制。
自从察觉到九天玄衣欲物归原主后,冷溶便刻意同于白鹭拉开距离。
方才睡醒,一时头昏脑涨,再加上于白鹭太过可爱,软香入怀,完全忘记顾忌,再次遭到反噬,受了不小的内伤。
如此下去,自然不是办法,否则别说与于白鹭成婚,他都得被迫离开这个家,离于白鹭越远越好。
得想个办法,将于白鹭体内的魔气导引出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法力,无法彻底引导清除干净于白鹭体内的魔气。
无心睡眠的冷溶起身披衣,坐在窗下,望着天上朦胧月亮。
人世劳苦,万愁缠身。
是以,世人大多想要得到成仙。
然,天地无情,神仙绝欲。
无情无爱的神仙心如铁石,过得日子日复一日,了无新意。
入人界凡尘之后,冷溶观凡人喜、怒、哀、乐、贪、嗔、痴、怨、憎,满身的烟火气,活得多姿多彩。
有的人,一生活得稀里糊涂,却乐哉逍遥;有的人,一世活得明明白白,却劳苦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且独特的人生,不与他人同。
像园子里的花,红得艳、白如雪、黄似阳,各放姿彩。
从龙到神,他从前并未接触过凡人。如今,他只想当一个凡人,陪在所爱之人身边。
一想到那个慧黠娇俏,胆大到下海敢擒龙的小女子,他的心理就似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般,心安又胀痛。
若与她的相遇,只是黄粱大梦一场,他宁愿这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若这世上,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他剩下的半数龙珠之力便有了用武之地。
唉!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她分开。
即使受九天玄衣法力反弹,他也想牵她的手拥抱她。
修长手指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像是两军阵前决战时的鼓点儿,也像是寒山寺暮春的落索钟声。
仙龙庙,屋顶之上,两道身影皆藏在黑色斗篷之中。
一黑影望着于家方向眸光灼灼,声音清亮。
“如此近距离,冷溶与北玄二人皆未有察觉,看来其等与父皇一战,果真受伤不轻。”
“少主之前诱其等入榕树岭,便是要测其等修为。于白鹭身手不凡,但不足为据。而那冷溶,化为神龙方能救出于白鹭,可见其为封印魔神大人,消耗了大量修为法力,如今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至于那山神北玄,就连化形都无法维持,更不值一提。少主筹谋许久,眼下,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没错。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东西,该各归其主;有些仇怨,也适时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