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的门声,“吱呀”的轮轴转动声,打破一室寂静,也打断了冷溶厉鬼化。
于白晨转着轮椅行到床边,伸手帮于白鹭掖好被子,却被酒臭熏得皱起眉头。
“你是酒鬼吗,还学人家借酒消愁。不就是一个男人,跑了,再找一个便是,干嘛这般作贱自己身子。”
煞气缠身的冷溶,被于白晨这话,突然弄得一下没了脾气,身上黑色煞气缓缓退去。
完全不知冷溶也在屋内的于白晨,数落于白鹭平时看着精明,实则就是一个大傻瓜,只因贪图美色,相中了冷溶的皮相,却未看清他的内里。
等等,他的内里怎么了?
甚是不服气的冷溶大声抗议,可惜于白晨听不见,他只干生气的竖起眼睛。
这个嘴巴里面长毒牙的于白晨,当面说他坏话也就算了,如今于白鹭都睡死过去,竟还背地里说他坏话。
他可真是八辈子倒霉,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小舅子!
要不,他还是干脆变成厉鬼,先掐死这个讨厌鬼!
全然未察觉到潜在危险的于白晨还在喋喋不休,言于白鹭是渝州城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又有能力,虽然性子差了些,但想要嫁一户好人家很容易,甚至招个上门女婿也不难,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一次失败的感情就当积累经验,下一个,会更好。
一旁冷溶越听越气,抬脚踢了一脚轮椅。
感觉到一阵阴风的于白晨打了一个冷战,自言自语嘟囔入秋就是凉,他也得回暖和的被窝睡觉了,希望于白鹭明日一早起来心情可以焕然一新,莫再伤怀,纠结过去,也不枉费他大半夜跑来这里费口舌。
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
冷溶正暗自庆幸,就看到倒退的轮椅“咚”的一声撞在桌子上。
桌上的烛台一下子砸在地上,绊倒了轮椅。
向后仰倒的于白晨脑后勺着地,一下子摔晕过去。
一整个傻眼的冷溶还来不及喊一声,熊熊大火就燃烧了起来。
他急忙奔到床榻边儿,朝酒醉酣睡的于白鹭大喊:“醒醒,快醒醒,走水了。”
但任凭他如何拼命呐喊呼唤,床榻上听不见他声音的于白鹭都一动不动。他焦急的尝试用手拍打于白鹭,但双手一次次穿过于白鹭的身体,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无法触动。
火焰像是无数受惊的蟒蛇在房中乱窜,于白鹭姐弟二人都已被烟呛晕过去,眼看着,就要被无情的大火吞噬。
冷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于白鹭被活活烧死,蓬勃的煞气再次从冷溶身上腾起,双眼赤红如血,他伸向于白鹭的手长出黑色尖厉指甲,从指尖往上一点点染上黑色。
终于,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房门猛地被人踹开。
瞬间灌进来的风,将火苗推到另一个新高度,冷溶被滚滚气浪掀飞出去。
去而复返的颜华年冲进屋,迎着熊熊大火,三两步冲到床边,将于白鹭扛在肩头,另外一臂夹着于白晨,一刻都没有停留,冲出门去。
冲出火海,他将二人放在院中,转身去井边提水灭火。
听到动静的于母李氏,看着被火龙吞没的房屋,吓得魂魄离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冲到一双儿女近前,坐在地上,将二人紧紧的揽在怀中。
受到火浪攻击的冷溶扶着门框行出,望着天神般救活的颜华年,还有一脸死灰搂着于白鹭的于母李氏,他垂下肩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恢复正常,如果刚刚不是颜华年及时赶到,他已经化作满身煞气的厉鬼。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后悔。
有得必有失,为了于白鹭,他甘愿沦为厉鬼,即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绝无怨言!
“怎会失火?是有人,要杀我吗?”
悠悠转醒的于白鹭眼中一片茫然,于母李氏没有说话,将她搂得更紧些。
“不是有人纵火,是我......咳,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领了罪的于白晨又昏死过去,神智回转的于白鹭,摸向自己的手腕。
上面有疑似手印的黑色印记,很淡,像是被火燎黑了。
她刚刚,好像看到冷溶了。
忙四处张望,只见自己的屋内火光冲天,颜华年正在提着水桶救火。
猛地站起身,她就要往火场里面冲,吓得于母李氏一把将她扯住。
“东西没了还可以买,你不要去犯险。”
“娘,我好想看到冷溶了。”
于母李氏知道冷溶的失踪,给女儿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却没想到,女儿已经出现幻觉,濒临疯癫。
她一把将女儿揽进怀中,轻抚后背,安抚道:“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于白鹭流的口水比眼泪还多。
小时候弟弟随着她一起爬树,结果把腿摔坏了,她吓坏了,哭得昏天暗地,大病一场。
后来父亲去世,她哭得死去活来,大病一场。
再之后,师父去世时,她亦是如此!
与颜华年分手,感觉十分委屈、憋屈,也很伤心,虽大病一场,却没怎么哭。
此时此刻,她很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娘,我没事儿。你先照看小晨,我去帮忙灭火。”
于母李氏扯着女儿的手不肯松开,于白鹭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没事儿娘,您不用担心。”
“那一定要小心。”
颜华年扑火及时,且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歇,火很快就被二人扑灭了。
他的脸被熏得黢黑,朝于白鹭呲牙一笑:“还好我担心你酒醉耍酒疯,站在外面没有离去。”
雨夜寒冷,颜华年一直傻傻站在外面,于白鹭没有出声,扯起他的手臂。
他的双手都被灼伤,尤其是右臂,伤得十分严重,或大或小的水泡连成了一片,有的已经破开,流下血来。
“我送小晨回房休息,小鹭你帮忙华年处理一下伤口。”
今夜颜华年豁出性命救下于白鹭姐弟二人,还帮忙灭火,于母李氏对其的刻板印象一下子改观了不少。
这几日看着女儿因不告而别的冷溶伤心难过,于母李氏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不免心思活络起来。
颜华年心眼儿不坏,就是在感情方面脑子不太灵光,性子也有些别扭。
但看得出,他是真心欢喜在乎于白鹭。
若可以,她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再处处看。
别怪她反复,无论哪个父母都会偏心向着自己的孩子。她已时日无多,希望在走之前,可以看到女儿安定下来。
于白鹭看懂了母亲眼中的深意,但装没看见。
她让于母喝点儿安神汤再休息,于白晨只是呛晕了,明日就会醒来,不必太担心。还有,后面的事情她会看着处理,让她不必担忧操心。
目送于母推着轮椅离去后,于白鹭小心翼翼的端着颜华年的手臂,满眼心疼的走进师弟的房间。
冷溶飘到门口儿,抬脚欲跟进去,但收回了脚,站在门口,背靠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底深处像是有一片黑色的海,深邃又孤寂!
丁卫房间内有许多展示柜,上面摆满了他制作的各种机巧玩意儿。
于白鹭让颜华年坐在凳子上,她蹲下身,从犄角旮旯的小柜子里面拿出一瓶梅花冰片膏。
颜华年烧毁的衣袖黏在皮肤上,蹙眉的于白鹭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将烧毁的衣袖剪掉,清理干净手臂上的伤口,涂抹上药膏。
痛得呲牙咧嘴的颜华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猴子,于白鹭苦笑。
“大半夜你不回家,这是遭得哪门子的罪?”
“见你那般,我又如何走得了。”
颜华年眼底满是柔情,语气萧索,似藏了无尽的叹息。
于白鹭闻言,陷入深深的沉默。
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不舍之意。
说什么以后当朋友相处,完全就是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