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床,盖着白布。
陆以泽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慢慢的走向尸体。
高大的身体,显得那样的无力与挫败。
沈莱别开了脸。
开门带过的风,吹起了白布的衣角。
一条纤细白嫩却缠满伤痕的手臂掉了下来,中指间戴着戒指。
陆以泽慢慢蹲下身体,靠在尸体的床边,他抖着手去寻握尸体惨白的手。
握紧再握紧,冰凉的可怕。
他举起手,渐渐靠近自己,看见了戒指上的文案。
那是陆真仪送给两人的结婚戒指。
这是他的阿楠,才会戴上的戒指。
陆以泽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脸部早已溃烂不堪,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了。
生前一定遭受过剧烈的撞击。
可是身上却穿着许楠跳崖前的蓝色秀禾服。
陆以泽张开双臂,浑身剧烈的抖动着,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身上像是被抽了骨,瘫软在地上,缓缓曲起双腿,蜷缩在一起。
低温的房间里,汗水浸湿了他的病服。
他的手却一直紧紧握着尸体垂下的手。
陆家
宋霜华看着站成一排的众人,“该怎么照顾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倪曼姿温柔的说,“阿姨,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霜华点点头,“不是不放心,主要都是一群毛毛躁躁的你知道吧!”
“好啦!阿姨你就该美容美容,该逛街逛街,照顾阿泽的事情呢交给我就好了。”
宋霜华放心的拍着她的手臂,“你我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阿泽。”
陆以泽出院了。
宋霜华本想着接他回陆家老宅休养,可是他直接将车开到了这里。
只能让倪曼姿留下来照顾他。
“倪小姐。”陈昊挡住了倪曼姿的脚步,“陆总有令,不准任何人进去。”
倪曼姿忍住内心的情绪,接近陆以泽还需要陈昊的帮助,她不能丢了这一步棋子。
她露出温婉的笑意,“好,那有什么需要,你再来通知我。”
陈昊收回看她的眼神,站稳身体。
房间昏暗至极,阳光费力的绕过玻璃窗缝隙,却被纱帘挡在外。
陆以泽蜷缩在墙角,额前碎发戳进了眼里,手边是一根又一根未熄灭的烟头。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浓重的烟味,他像一个没有魂灵的死物。
天气越来越炎热,人已经难以踏入厨房里了,更别说动手做饭了。
佩儿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刘婶,早已汗流浃背,对倪曼姿说,“倪小姐,我来吧!”
倪曼姿坐在大厅里,吹着空调吃着新鲜采摘的草莓道,“你做的有刘婶做的味道好吗?那可是拿给阿泽的。”
佩儿还想回话,阿与捂住了她的嘴巴,朝着她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后院。
“她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佩儿生气道,“你看她那样子。”
“算了,现在这个家不都是她说了算嘛!陆总也不出来。”
“我是心疼大家,如果她不作妖,我还可以理解,毕竟我们也只是下人,可是你看现在,厨房有四十度的高温,她让刘婶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还厨房里做饭。”
“然后自己端上去献殷勤说是自己做的。”
阿与说,“等会我搬点冰块进厨房,降降温,都是为了先生好,谁做的其实都一样。”
“我只是……哎,我……”佩儿急的哭出了眼泪,“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们,天气热了还带我们出去吃饭。”
“谁不想夫人还在呢!可是……”
“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走了,我不相信。”
佩儿的情绪有些激动,阿与只好抱着她安抚道,“希望真的有奇迹吧!”
刘婶站在厨房柜台前,豆粒大的汗水不停的滴落在眼睛里,她抬起手背擦净。
重复着动作,身体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刘婶好了吗?”倪曼姿站在厨房外,里面的热气直逼着她,拧着眉不耐烦的问着。
“好了。”刘婶装完盘,端出来交给她,“做好了。”
倪曼姿接过托盘,扭身走向二楼。
没有一句道谢。
佩儿给刘婶擦着脸上的汗水,边擦边哭,“太欺负人了。”
刘婶摸着她的手,笑着,“你看夫人都把你给惯坏了,这是我们下人的工作,不能抱怨。”
“我没有抱怨。”佩儿吸着鼻子,“刘婶你年纪大了,连先生平时都能敬重你,她凭什么啊!”
“好了,走吧!听到了就不好了。”
倪曼姿推开了陆以泽的门,轻轻的将托盘放在桌边,“阿泽,我给你煲了汤。”
陆以泽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
让人摸不清情绪。
“工作要紧,身体也是,休息一会吧!”她展现出自以为的善解人意,温婉而又大方。
得到的却是男人坚硬冷漠的侧脸。
倪曼姿将汤碗放在桌上,抽出托盘,指尖微凉,拧上了房门把手。
她攥紧掌心,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可是陆以泽却依旧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
如果不是一直没有任何许楠生还的消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深夜,明月挂树梢。
陆以泽赤着脚走进了许楠的房间里。
她离开的日子,他未让任何人进来过。
暖黄的吊灯,浅粉的纱帘……
一切从未变过。
男人修长高大的身体,躺在粉嫩的单人床上,略显狭小。
可在这里,他拥着他的阿楠,无数次进入了梦乡中。
向来炙热滚烫的体温,愈渐冰凉。
阿楠最怕冷,总会在冬天蜷缩进他的怀中。
他裹紧被子,想要焐热身体。
这样阿楠躺进来才不会觉得冷。
可是怎么也捂不热。
他慢慢的伸出手,冷冷的看着掌心。
那是许楠跳崖前,他扑上前想要拉住她时,从秀禾服裙角扯下的流苏条。
整整三根。
而医院太平间里的秀禾服,虽然裙身已经破烂不堪了,可是裙角的流苏是整整齐齐,一根也没有缺少的。
那不是他的阿楠。
他的阿楠没有死。
她在等他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