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午夜时分有哪些人还会继续工作的话，那么各应急部门和公共职责部门都必须要有姓名。凌晨四点，警视厅公安部的警员们还在为案件紧张的忙碌着。
因为幸村并没有说清楚自己怀疑的根据，所以浦园和秋田只能自己查询确认后才能拿到部门里讨论。线索众多，他们的精力又相当有限，案情调查的进展很是缓慢。
克莉丝的主要生活轨迹都在欧洲，他们俩查了一整晚都没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不是确实相信幸村的人品，秋田都要怀疑这个线索是幸村故意说出来折磨他们俩的了。
秋田一边灌咖啡提神，一边疯狂为今天下午自己想不开去招惹幸村后悔。为什么他要坐那班电车回家，为什么自己已经被拒绝还要硬追下来，明明自己就差一点就能按时回家睡觉。
“别异想天开了，抓紧时间干活。”浦园无情地打破了秋田的幻想，“现场去了吗，口供问了吗，再耽搁下去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可以考虑下天天住在办公室了。”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秋田真心觉得食物链最底层的浮游生物都比他地位高了，“首先我们目前没有人证可以走访，其次幸村同学那边除了这个名字什么也没说啊。”
“你就什么线索都没套出来吗？”浦园在又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回了两个字，“真笨。”
如果你去估计那几个孩子什么都不会说吧，秋田头上的青筋不住地乱跳着。然而面前这位直属上司他是没办法也不敢反驳的，秋田只能加快了自己翻动资料的速度以求对方能够放过自己。
然而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浦园现在也必须找个人来分担被叫到警局加班的痛苦。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秋田后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在看见那些孩子时他们有什么特征？”
“特征？”秋田没听懂浦园的意思。他的注意力都在改善关系上了，印象中那些孩子就只是和他一辆车回警校，“当时他们的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似乎是刚从银座血拼回来……”
“银座？！”浦园立刻把警察学校最近一段时间的请假记录拿出来翻阅，加上那天在警察学校窃听到的谈话内容，他终于知道幸村所说的不确定是什么了。
“一会儿你去调阅一下银座的录像，看看他们几个都进了那家店，以及那些孩子购买过的东西。”浦园大概有了些思路，“那天之后他们只有今天离开过学校外出，应该就是今天发现了可以作为突破的线索。”
“你是说……”秋田听明白了，而且浦园让他查的东西他也知道了，“因为克莉丝自己买了些东西，或者是又和幸村他们几个撞上了，被发现的东西很可能……”
很可能和纹身有关，秋田和浦园同时想到这个反复出现在案子中又迟迟没有线索的证据了。从最初的诸伏案到摩托车店案再到后来那些被抓住的协同犯，他们每个人都有纹身，可制作这个纹身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因为日本警察守则里面严禁纹身，那么德川几人应该不会是在纹身店碰见正在纹身的克莉丝。唯一的可能是幸村几人碰见了正在购买纹身工具的克莉丝，顺势推定克莉丝很可能和那个纹身制作者有关系。
这个推断看似合情合理，但是细想想看就会觉得破绽重重。按照那些抓捕人的口供推断，那个负责纹身的人经常会给他们做纹身，可克莉丝的主要生活轨迹在欧洲，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停留在日本做这种小事。
“也许这就是幸村同学纠结的原因。”直到这时秋田还是愿意幸村的推理，而且这个组织本身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也有可能是那个组织刻意装扮成克莉丝迷惑我们，他们本身就会易容。”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是发现问题的人是幸村。”浦园已经提前考虑过易容的问题了，“现在的衣服又不能遮住身材。脸可以用易容改变容貌，骨骼和框架又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不光是和这个组织相关的案件，幸村在上课的间隙也有帮浦园识别过其他案件的案件嫌疑人。幸村在这种微观察上的能力很是出色，最精确的时候甚至可以精确到厘米。
“也对，真是头疼啊。”秋田已经完全不想再看这个案子的任何线索了，“其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相信居然有人在不动刀子的情况下变装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啊，这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发生在我们眼前。”浦园也一直觉得很神奇，“等到案件全部结束的时候，如果我们的参与度足够高兴许能够知道一点易容的方法吧。”
是参与度足够高吗，明明是级别需要足够高才对吧，秋田很了解公安一贯的办案流程。不用说其他同事侦办的案子，他自己破获的案子又有多少根本不清楚具体细节。
“还有一件事，那几个孩子要怎么办。”秋田觉得这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他被挤兑几句没有关系，可以后的交流总不能一直像今天这样吧。这次他们俩运气好猜出来了，可下次呢，万一出现问题他们来不及反应怎么办。
“忍吧。”浦园同样很头疼，但是这个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他们生气的原因无非是我们什么都不说，掌控欲特别强烈，把他们当工具人。”
“那如果多告诉他们一些呢，像今天……”秋田觉得完全可以多给他们一些自由度。不能说的事情不说，差不多的事情就多透露一点，总比现在弄到这么僵好吧。
“他们要的是平等参与，可不仅仅是作为知情人却什么也不能做。”浦园想过很久，但是确实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现状，“假设你现在去找他们合盘托出，你能把安插的公安调查官告诉他们吗，答案是不能。你觉得他们猜不出来我们有卧底在里面吗，答案是肯定不会。”
“于是说了和没说一样，还很可能会被想成居心叵测才会刻意套近乎且把他们当成傻子的公安。”秋田真心觉得现在的学生实在是太难搞了，“怎么说我也是个警部补……”
“这种话建议你去和那几个孩子说，不过你说完的后果我就不能保证了。”浦园一点都没有同伴爱的说到，他觉得秋田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当然如果你有可能成功，记得多套些情报回来。”
“算了，我还是先去查录像吧。”秋田十分有自知之明。如果自己真敢用职务去压这几个学生，恐怕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另一边，还有几个人同样没睡着。
在组织里某个伪装成酒吧的据点里，赤井秀一还在等他那位又双叒迟到的现任上司。他手边的威士忌已经换了若干次，而为他服务的酒保也已经换了三班了。
赤井秀一完全不知道自己目前的临时上司樱桃酒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持警惕以及思考自己面前的处境上。对方放自己鸽子确实不是第一次，可这都已经是自己等待的第十个小时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被怀疑了，现在的一切行为全都是樱桃酒对他的试探。可试探也应该让他动起来才能找到破绽，把自己撂在这里一夜是什么情况，樱桃酒是觉得自己疲倦的时候会容易套话？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赤井认为自己纯属是想多了，组织日本分部的继承人可没有那么蠢。虽然他和樱桃酒的关系就只是遵守命令进行行动，可对方的可怕与精明仅从指令的只言片语就可见一斑。
赤井自认进入组织的时间也不短了，执行任务的类型也不少，但即使是这样他还会为樱桃酒的手段心惊。他这几天任务没少出，执行任务时所造成的死亡人数也同样不少。可是他目前所执行的这些任务都是为了杀害目标人物所施行的障眼法，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被樱桃酒牵连进来的无辜受害者。
这些人的年龄跨度职业组成相差很大，调查起来确实会牵扯日本警方不少警力，甚至连一直注意他们的公安都必须分兵去破案。赤井不得不承认这招的效果确实很好，可是效果好归好，牵扯到一堆无辜的人未免太过残忍。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她才只有七岁啊。赤井这几天一闭上眼睛都会回想起那个女孩的眼睛。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明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她的人生却在这里为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任务被强行画上了休止符……
樱桃酒从赤井的背后伸出手臂拿过属于自己的酒杯：“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怎么还不来，你已经迟到了。”赤井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高脚杯，而他的心里也在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赤井是一名狙击手，他对环境的感知以及自身的反应能力是一般人根本比不了的。现在他的警惕性已经达到了峰值，可直到樱桃酒出声之前他都没能发现对方的存在，这个樱桃酒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说过的，不要在我的面前说谎。”樱桃酒的这句话让赤井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他的身体也呈现出一种容易发力的攻击姿态。可就在樱桃酒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对方的态度居然转变了。
“我刚刚回去换衣服的时候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没想到醒来居然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樱桃酒居然开始和颜悦色的向赤井解释，“既然你已经等了那么久，总不好让你无功而返。”
总不好让你无功而返？这个解释让赤井违和感更重了，他的攻击姿态也半点没有放松。对方是组织的负责人，自己不过是一个刚拿到代号的新人，又怎么会让对方看重到这种程度。
还有对方的这套衣服明显也是特意搭配过的，黑红色的外套配上同套同款面具让樱桃酒的气质多了一分妖娆。而衣衫摆动时时隐时现的银色光芒又让樱桃酒的这一身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还有她手臂上的彩绘……等等，彩绘！
“你是今天的克莉丝？！”赤井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他就说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个任务让他去跟着克莉丝，原来这就是理由？
“居然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啊，看来我的演技还没退步。”樱桃酒抚摸着自己手臂上的图案，“至于你……”
“你想说什么。”赤井就知道今晚不可能这么容易过去。
“至于你还是谨慎点，不然就算有代号在这个组织里也坚持不了太久。”樱桃酒的笑容在此刻显得那么突兀，“组织从来都不缺杀人机器，如果狙击手解决不了的任务可以用人去填。”
你是想把任务都弄成恐怖袭击吗，赤井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小看这位樱桃酒了。也对，想想也知道组织里根本不可能有心存善意的正常人，只要能达成任务他们什么做不出来。
“请问您需要我做什么？”赤井决定换个思路，现在说太多反而更加不利于自己的处境。
“嗯嗯……你先陪着克莉丝吧，要是再遇到这几个学生记得好好周旋一下。”樱桃酒考虑了一下才继续说到，“有任务我会提前通知你，其余时间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陪着克莉丝？是本人还是大人您……”赤井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还有为什么对方一定要在克莉丝身上做文章，是还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注意到吗。
“身份随机，碰到哪一个就看你的运气了。”樱桃酒将自己酒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你也可以当作一个考核，如果错的太多……”
如果错的太多就会有性命之忧了，赤井看着樱桃酒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补上后半句话。今天的接头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警告，樱桃酒为了某个自己不知道的理由过来威胁自己。
只是这个威胁的方式怎么让人那么想笑呢，被死亡威胁的赤井秀一不仅没觉得紧张反而整个人比见到樱桃酒前更轻松了。比起一无所知的未知，还是这种明明白白的发难更让人觉得安心。更何况这个威胁的方式看似严重但是对他也没什么实质性影响，自从进入组织卧底以后，赤井秀一又有哪天不是生活在死亡威胁之下呢。
等着吧，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赤井秀一将自己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无论是为了自己失踪的父亲还是那些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受害者，这些组织的败类都必须接受法律的严惩，到那时这个组织应该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