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萩原在自己面前出事，在德川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样说着。危险和现实被德川毫不犹豫地抛之于脑后，他径直向前冲了过去，然后以和萩原完全相同的姿态跳进了海里。
德川的游泳不算强项，潜水相关科目也只是在旅游时当作游览项目偶尔涉猎过。孤勇和冲动并不能让德川在水下游刃有余，窒息和眩晕进一步阻碍了他的行动。
阴暗冰冷的海水在德川入池的瞬间将其裹挟其中，空气和光线则是被隔绝在水面之外。饶是平时德川对黑暗并无任何惧意，此刻一阵阵寒意仍是渐渐从四肢传递到心底。
“萩原，你在哪儿？”德川用牙齿使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痛和鲜血让他已经有些混沌的意识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这里很危险，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萩原。
打定主意的德川调转方向径直朝水深处游动着，而他的双手也在同时朝四周不停扰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游出去多远，德川的身体似乎撞上了一个坚实的柱状物。
“是桥吗？”德川被撞得闷哼一声，他的双手下意识揽住那个柱状物体寻求依靠。萩原还是没有找到，而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
好在德川心中最后一丝理智还没有彻底消退，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仅救不了萩原还会把他们两个彻底搭进去。就算这里还会有其他人监视着他们的行动，救援这种事情还是根本不能指望的。
趁着自己的体力没有完全耗尽，德川抱住自己旁边的那个桥柱准备上浮休整一下继续再战。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扶稳，一种滑腻腻的手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德川费力地调整着自己身体的姿势，他的双手现在都在试图触碰那个引起他注意的东西。那里和粗糙的桥体本身完全不同，似乎是被别人硬生生加上去的。
“难道这就是吸引水母的发射器？不，好像不太像。”德川的双手现在都在尽力地够着桥柱的另一侧。
德川现在的心思全在那个东西上，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在水中越来越低这种事都难以顾及。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这个东西应该就是克莉丝今天想让他们看见的。
再坚持一下，就再一下就好，德川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他和那个东西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借着黯淡的月光，德川终于从缝隙种看清了那个东西的原貌。
“不会吧，居然连这种东西都碰见了。”德川费力地从桥柱上把东西撕扯下来。虽然不一定能确认这个包裹的内容物，但是这个熟悉的包装方式和物品重视程度……
“嘶～好疼！”
一阵剧烈的疼痛把德川从自己的猜想中拉了出来，他这才后之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抽筋了。德川的第一反应是保持自己的水位再找个东西自救，可惜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因为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德川已经没办法保持自己在水面上的位置了，他现在拼劲全力也只能让自己的脖子处于水面之上。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公园内的阀门因为潮汐重新开始工作，水流带着漩涡把德川冲的离桥越来越远。
德川可以忍住抽筋带来的疼痛，但是体力耗尽加上肌肉痉挛带来的双重影响让他基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德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下沉，冰冷的池水渐渐将他淹没。
“难道我今天会死在这里吗？”德川感受着自己身体四周的湖水心底有些绝望，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逃脱困境。他的身体就像被冻住一样完全不听使唤，之前学过的各种应急逃生措施在这时一个都施展不出来。
周遭的环境越累越黑暗越来越冰冷，德川下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肺中空气已经基本耗尽的德川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大口冰冷的海水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嘴中。
“咳咳。”德川痛苦地吐几个泡泡，他拼劲全力都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向上浮动。现在，就连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都没有了。
传言人在临死前会把人生的种种大事全部回顾一遍，而德川在此刻只能注意到自己跳下来的原因。他闭上眼睛，心头渐渐升起一丝后悔的情绪。
“自己不该这么冲动的，至少应该告诉别人研二没上来再跳下去的。”
“哗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秒钟，剧烈的入水声再一次在德川的耳边响起。德川费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影似乎正在朝他的位置游来。
“快去救……快去救研二……”鼻腔和嘴里都被灌满海水的德川没办法用声音表达他的想法。他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击打着水面，试图把自己的意思传递出去。
“别动。”德川从那个救援者的动作中感受到了这样的意思，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制住了他。德川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朝着水面上移动，很快两个人就一起浮上了水面。
因为脱力和窒息的双重影响，就算已经获救德川他也没办法再自己行动了。德川在恍惚间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尽管那个怀抱的温度和自己的身体一样寒冷，但在此刻却是最温暖的。
“研二……”德川认出了抱着自己的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对方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嗯……我在。”萩原用手拍了拍德川脑袋，“千万别睡，拜托你再坚持一下。”
“好。”德川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他把自己刚才从水中抢出来的东西又朝怀里塞了塞。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还没等萩原把德川仰放在草坪上，肺里面充满水的德川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德川磕磕绊绊地从萩原的怀抱里翻跪在了地上，鲜血混合着海水不断地从他的口腔和鼻腔里向外喷洒。
“咳咳……哇……”德川使劲地咳着，撕裂般的疼痛不停地从他的肺部传递到他的大脑。长时间难以正常呼吸让他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的，刚刚在水中时的那种窒息感似乎又来了。
萩原把德川从地上扶起：“慢慢来，别急。”
萩原一只手置于德川的身前隔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拍打德川的背部诱导对方将池水完全吐出。动作轻柔却也带有足够的力度，刚刚好是不会给德川带来更多伤害却又能发挥最大效用的程度。
“萩原君，我……”德川刚缓过来一点就想转过头找萩原。
“闭嘴，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萩原毫不留情地呵斥了他。然而虽然嘴上说着训斥的话，但是萩原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温柔有力。
“我现在很生气，德川你究竟想干什么。”萩原的声音严厉至极却也带着一点点掩藏不住的恐惧，“让你在岸上好好等我，结果你却自己下了水，注意安全这四个字你是听不懂吗。”
早在发现那个线索之初，萩原就已经猜测到他们今天晚上可能要到水下寻找线索，下水也几乎是必然要进行的举动。那么在下水的人选上，他这个拿过救援资格证的人就要比德川看起来更合适一点。
跳下去的行为虽然看起来有些胆大妄为，但是入水之时萩原就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从桥梁那个位置跳下去再借助一些外力萩原确信自己不会有问题。可德川又是什么情况……
萩原一想到自己上岸时没看见人的那一幕就忍不住后怕，更别说随后他还在水底发现了溺水的德川。如果不是德川今天穿的浅色外套，如果他来的再晚一点，恐怕德川今天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是因为担心你才会下去的，德川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现在这句话自己哪有资格说呢，自己这个救人的人竟然是靠别人才活下来的。
“你这个混蛋！”没能得到答复的萩原越想越气，他原本用来帮助德川抚背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萩原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信任呢，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承担呢。明明他也在这里，明明他也是值得信任的。
原来你这么生气啊，研二。德川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面。德川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能感受到萩原那克制不住的怒火，他更能感受到对方害怕自己受到伤害的那颗心。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研二的拳头应该会打在自己身上吧。德川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不，如果对方愿意打自己也还好，要是连打都不愿意……
“如果……如果萩原你想打就打吧。”德川用手拨开萩原支撑自己的前臂，然后缓而又缓地转过身来。
“没关系的，我没那么脆弱的。”德川慢慢直起身子，海水混杂着些微血迹把他的脸上身上冲刷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如果……”
如果你愿意，如果你能消气那么想打多少都没关系。想着这些德川慢慢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也该打，虽然他跳下去时有一些关心则乱的因素在，但说到底还是没给萩原足够的信任，他没有相信萩原能够处理好这一切。
“啪！”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德川惊讶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萩原的这一下还是打在了地上。
“算了，我也有错。”萩原用手抹了一把脸。是他太心急了，他不该对刚刚死里逃生的德川发这么大的火，至少现在不应该。
德川刚刚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身体和精神都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可即使是这样，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优先照顾自己的情绪。其实自己哪就这么生气了，非得在这个时候发作德川……
“把衣服脱了然后换上这个。”萩原把自己留在岸上的那件干外套递给德川，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德川没接：“还是你穿上吧……”
“穿上，别让我说第二次！”萩原说着直接把德川上半身的湿衣服扒了下来，然后又把那件干外套强行给德川套了上去。而他自己则是把德川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拿好。
“没关系，我每年都会去冬泳的，这点水算不得什么。”萩原用微笑回应着德川的担心，却不知他的笑容在德川眼中也是强撑罢了。
研二你还真是不会撒谎呢，德川看着萩原不住打颤的手指和牙齿慢慢攥紧了拳头。德川知道萩原现在不会想让他揭穿这个自己刻意隐瞒的事实，可是他是会心疼的啊。
“我在下面没找到线索，但是我在邀请函上又发现了这个。”萩原把他们在亭子里发现的那张小纸片重新拿出来。比起一开始，上面慢慢多出了一行红色的小字。
“想看独属于我们的烟火表演吗，如果想，那就请到半山腰处的茶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