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小院,祁玉一边用干棉布擦拭头发,一边板着脸教训面前的人。
“你怎么能趁娘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跑出去呢?外面路那么滑,你又……万一摔到坎下或是田里了怎么办?”
连炤低垂着脑袋,双手捏紧斗笠边沿,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祁玉见此,软下态度,“下次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了知道吗?”
连炤细如蚊声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祁玉几下擦干头发后,又拿着棉布走到连炤跟前,替他擦拭被雨滴浸湿的双肩跟后背。
“连炤,别怪姐姐凶你,姐姐也是害怕你出事。”
连炤抬起头,“我永远不会怪姐姐。”
祁玉听了,心中一暖。
稍许,芸娘端着两碗姜汤进来,“你们俩快把这姜汤喝了,驱驱寒。”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祁玉喝完姜汤就把放在外檐的背篓提进了柴房。
连炤也顺着屋檐来到柴房,“姐姐喂了多少只兔子?”
“十一只,两只大兔子,九只小兔子。”祁玉把背篓里的青草倒到一个大竹筛子里,再抖散抖散地晾着。
兔子不能吃沾了水的青草,会拉肚子。
连炤有些惊讶,“这么多?”
他还以为只有两三只。
“是呀。”祁玉拿了一把干草喂兔子,又抱了一小捆秸秆放在毛驴面前。
得意的咧着嘴,“而且这十一只兔子,我一文本钱都没有出。去年年底,我在山上猎回来两只活兔子,本来打算把它们养到过年再杀,结果没想到其中一只兔子居然生下了九只小兔崽。如此,我便只好继续养着了。”
说完,祁玉又嫌弃的瞟了一眼鸡圈里的两只野鸡,哪像这两只只知道咯咯叫的野鸡啊,这么久了都还没下一个蛋。
连炤:“姐姐好厉害!”
“等小兔子再长大一些,就可以拿去城里卖钱了。”祁玉走到墙角拿起一小捆新鲜草药,牵着连炤的手走出柴房。
连炤鼻翼轻轻动了动,“姐姐还挖了草药?”
“嗯,你先回屋,我去熬药。”
祁玉松开他的手,提着草药进了厨房。她今日出去本来就是去挖草药的,割兔草只是顺便。
连炤顿了顿,抬脚跟了进去,“我回屋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
祁玉就找了张凳子给他,自己忙去了。
连炤把凳子放在门口左侧的位置,坐下,双脚并拢,一副乖巧模样。
“姐姐是在为我熬药吗?”
他闻到了好几种熟悉的草药味儿,决明子,苍术,石斛等。
“嗯。”祁玉把洗干净的草药放进锅里,又往里面加了几瓢水。
连炤双手抱住膝盖,“姐姐,陈老伯都说了希望渺茫,你何苦再浪费草药跟时间。”
祁玉盖上锅盖,坐在灶前开始生火,“这不叫浪费。”
那叫什么?
连炤抬头“看”过来。
祁玉把引燃的杂草塞进灶膛,又添了几根细木柴后,才回头对连炤说道:
“这叫我愿意!”
连炤心里一震,她的意思是,她愿意为他做这些很有可能是无用功的事么?是这个意思么?
灶膛的柴火开始噼里叭啦地燃烧,祁玉又加了两根粗木头进去。
“对了连炤,你以前住在六眼胡同的时候,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这两日,他不是坐在檐下发呆就是坐在屋里发呆,所以她才想给他找些事情来做,让他觉得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连炤悄悄收敛情绪,“除了偶尔出去帮师父打酒,基本都待在暗室里帮忙归纳各种药物。”
祁玉……她家里没有药物可归纳,也没有酒让他去打啊!
就在祁玉拧着眉头,绞尽脑汁地想什么事是适合连炤做的时候。连炤忽然对她道:
“姐姐,我会调香哦。”
呃?
“你会调香?”祁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嗯。”连炤眉宇间透着柔和,“我闲暇时自学的。”
祁玉高兴极了,原来他有喜欢做的事,这真是太好了。
“调香都需要些什么材料?我下次去城里就帮你买回来。”
连炤笑得有些腼腆,“不用买,姐姐若碰到有带香味儿的花草树木,带回来给连炤便可。”
哇,这么厉害!
“好,等这雨停了,我就出去给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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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里赶回来的陆济,顾不得脱掉身上的蓑衣斗笠就直接进了端木晔屋里。
“少爷,戚婆婆从衙狱里逃走了。”
正在写字的端木晔手一顿,“连炤那个师父呢?”
陆济垂下脑袋,“被戚婆婆杀了。”
端木晔写好最后一个字,把毛笔置在砚台旁,“药人的事查得如何?”
“暂时还没有线索。”
陆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这是皇城那边的来信。”
端木晔接过,撒开信封,用两根手指把里面的信纸夹出来抖开。
片刻之后,他把信纸塞回信封,脸上看不出喜怒,“孔七和柳姨娘都死了。”
孔七是专门负责饲养威远侯府信鸽的人,上次陆济飞鸽传书回侯府的信被人掉包后,孔七便成了他们首个怀疑对象。
而柳姨娘则是端木晔二叔的妾室,跟孔七是远方亲戚。
陆济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心中大逆不道的猜想说了出来,“少爷,您说这件事会不会跟二老爷有关?”
端木晔一双桃花眸立即锐利扫过来,“休得胡言,搞垮威远侯府对二叔有什么好处?”
或许二老爷不是想搞垮侯府,而是想搞垮大房呢?陆济把头垂得低低的,“属下知错。”
端木晔挥手让他退出去,而后独自坐在屋里沉思。
次日,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终于停了。
圆顶山的山腰上,端木晔负手而立,眺望着天边第一道曙光。
这时,一个极小的小黑点出现在他视线中,由远及近。
待小黑点飞上山腰,才看清它的真面目,原来是一只白嘴信鸽。
“咕咕~”
端木晔抬起手,让信鸽落在他的手臂上,方便他取走它脚上的小竹筒。
片刻之后,他脸色一凝,转身吩咐正在为他准备洗脸水的陆济。
“去陆家村。”
“是。”
这声是陆济应得特别响亮,他好久没看到芸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