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听故事?”
祁玉眨巴眨巴眼,走到他左侧坐下,“什么故事?”
“威远侯府的故事。”
端木晔把一只倒扣的茶杯翻过来,提茶壶倒满茶水,用中指和拇指捏着杯沿递给她。
祁玉伸双手接过,“想。”
端木晔轻轻一笑,开始娓娓讲述关于威远侯府的一些事情。
“三十几年前,我祖父跟随曾祖南下攻打昆仑山胡人。
在一次消灭胡军残部中,我年轻气盛的祖父不顾身边人劝阻,对胡军穷追不舍,结果却被胡军诱入一处迷障,困了十天十夜。
就在我曾祖以为我祖父以及他带领的两百兵士已经没了时,我祖父的随身侍从长安,强撑着一口气,把昏迷不醒的祖父背出了迷障。
然后,我祖父活了,长安却因力竭没了……
后来战捷回到皇城,我祖父感念长安的救命之恩,把长安尚不满五岁的独子过继到膝下,护他长大成人。”
“这孩子……是你二叔?”
端木晔点头,“二叔本就和我阿爹是玩伴,成为兄弟后,两人的感情只增不减。
待后来二人娶妻生子,也是把对方的子女视如己出。
二叔体弱,不能上战场打仗,我祖父和父亲便把侯府的一切事宜交给他打理,让他做侯府的后盾。
我、我阿爹、以及我祖父,都从未想过,有一天二叔会背叛侯府,联合外人来夺我性命。”
端木晔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落,“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为何选择背叛侯府。”
还能为何,当然是野心被养大了,对当下处境不知足了呗。
祁玉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你没当面问过他?”
“问过,我当时还问过他,是不是被人威胁了……”端木晔苦涩一笑,“他却只道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几十年的感情,到头来竟比不过别人的一句空头承诺。你说可笑不可笑?”
祁玉……唉!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叵测难料。
不过她有点好奇——
“背后大鱼给了他什么好处?”
端木晔眼底闪过冷芒,“我也想知道。”
祁玉双手捧着茶杯,偏着头看他,“那你二叔一家现在如何了?”
端木晔半垂眼眸,“被我祖父赶出了威远侯府。”
祁玉眉梢高抬,“没有其他处罚?”
端木晔摇头,“祖父还顾念着长安的恩情。”
……祁玉不置可否,自古以来农夫与蛇的故事还少吗?有时候你的网开一面,并不会得到别人的感激,反而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就听端木晔继续道:“二叔一家被赶出侯府后,就在东城里屯街西子巷购置了一处宅子。
我二叔的嫡子端木禛在今年年初参加春闱落榜后,进了右武卫。”
皇城有两个军营,分别是威远侯统管的左武卫,和大将军萧逸通管的右武卫。
祁玉眨巴眨巴眼,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所以呢?”
端木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得到消息,端木禛为了前程,欲把亲妹妹嫁给萧逸的弟弟萧山做妾。”
祁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萧山多大年纪了?”
端木晔低头浅抿一口茶,“四十有八了吧,萧山府中已经有八位妾室。”
祁玉张大了嘴巴,端木晔的二叔应该要比萧山年轻吧。所以端木禛这是要把妹妹嫁给一个比他爹还老的老头做妾?!
“所以刚才你堂妹来找你,其实是来寻求你的帮忙?”
端木晔低头看着茶杯里波动的水纹,“刚开始我也以为是。”
所以他才让延平放她进来,想着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只要她开口,他便帮她一把。
谁知端木棠进来后,却只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句寻求帮忙的话都没说。
他这才厌恶的把人赶了出去。
“咦?”祁玉偏着脑袋看他。
见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疑惑的望着自己,端木晔原本被端木棠的眼神膈应到的心情,一下就转晴了。
他嘴角噙着笑道:“她没有开口,我自然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祁玉摩挲着下颌,“有没可能,她还不知道她哥哥的打算?”
“或许吧。”
“对了,阿姚今日怎么没来?”祁玉见他不打算再多说,便岔开了话题。
“阿姐去了军营。”端木晔顿了顿,又道:“顾青玄今日也有要事去办。”
“哦。”祁玉点了点头,又一脸好奇的问道:“军营里除了阿姚,还有多少女兵?”
“有个一百人的小编队,专门负责后勤,我阿姐是这一百人的百户长。”
端木晔回答完,疑惑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祁玉似真似假的道:“我也想投军报国啊。”
端木晔失笑道:“现下国泰民安,亦无外族来犯,无需你投军报国,且把你的祁家商号经营好就好。”
祁玉弯了弯眼,“也是。”
这时,茶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下面这首阳春白雪,是由一号雅室的林公子,四号雅室的詹公子,以及六号雅室的付二公子所点。”
祁玉走到窗前望向左前方的棚子,片刻后,她转回头问端木晔,“教坊司的伶妓是可以赎身的吧?”
端木晔抬眸看她,“一般的伶妓自然可以赎身,但头牌不行,老鸨不会让教坊司的招牌轻易被人赎走。”
祁玉闻言,抿着唇不再出声。
八号雅室里,正与杜若宇等人品茗斗文的钟玉楼在听到茶音的声音后,倐地起身走到窗边。
然八号雅室离得太远,根本就看不清竹园前方的情景。
杜若宇看到他如此做派,脸色一沉。
传闻钟玉楼与教坊司头牌茶音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看来是真的。
这样的人,即便再才华横溢,也配不上他的小妹。
杜若兰身为相府闺女,虽然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就音律上,还是造旨颇深。
所以在听完刚才的那首曲子后,她便知外面弹曲的那名女子非一般的伶人。
现下见钟玉楼一脸诧异,她便好奇询问,“莫非钟公子认识弹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