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比赛结果,对秦镜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跟俱乐部之间的矛盾还没掰扯清楚——
因为昨天不公平的对待,粉丝们正在为他打抱不平,说他明明有一身好本领,却被压迫着不得施展,之前输了比赛就是因为不肯重用他,俱乐部自食其果。俱乐部给出的反驳是秦镜当时状态欠佳,不适合继续比赛,他们是经过谨慎才换下他拿出新阵容的。
两边本就撕得不可开交。
可今天这一场“路人战”,却让很多人产生了怀疑:[节制患者]连一场“路人局”都赢不了,应该是真的状态欠佳吧?看来俱乐部临阵换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然,如果真的亲眼看过这场比赛,或许会扭转他们的想法。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个名叫[菜神]的“路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他率领着两个小队成员和三个真路人玩家,赢得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可惜世事总难解释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有“有口难辩”这个词出现了。
陪秦镜来“虐菜”的两名训练生也饱受打击。
他们赶忙退出这场竞技,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这位矮个子暴脾气的前辈大发雷霆,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这时候是不能站起来的,一定要老老实实坐着,给大佬营造居高临下的视角,方便他骂人。
这才是正确的认错态度,总不能让大佬跳起来敲他们的脑袋吧。
令他们意外的是,秦镜并没有当场发难。
其中一名训练生偷偷抬眼,瞥见他仍处在战败的界面,抱臂对着屏幕左下角的聊天框,唇畔噙着冷笑。
他转头瞅了瞅自己的同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完了,这次绝对是惹毛了。
另一名训练生划拉手机,把战队蔚帛下激战正酣的评论展示给他,用口型说:水军又带头抹黑节制患者了。
两人哭丧着脸,心道今夜注定无眠,多半要承受秦镜“超级加倍”的折磨训练了。
其实他们想偏了。
秦镜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粉丝怎么维护自己,不在乎俱乐部怎么刁难自己,也不在乎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责诟病,他只在乎比赛的输赢。
输就是输了。
错不在那三个散人,也不在这两个训练生小朋友。
错就在他自己。
是他轻敌,低估了对方的预判和技巧。
是他棋差一着,没斗过那几乎毫无破绽的战术部署。
他愤恨、懊恼、不甘,但输得起。
秦镜用力点击鼠标,终于退出了这个耻辱的界面,紧皱着眉头站起来。
训练生缩了缩脖子:来了来了,他要发飙了!
只见秦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拿起自己的厚坐垫,发泄似的拍了拍,大步踢开座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没挨着骂的训练生更加惶恐了:“秦、秦哥,你上哪儿去?”不骂骂我们出出气吗?
仿佛这才想起他们,秦镜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复盘。”
训练生有点茫然:“复盘?复盘这场路人局吗?”
秦镜嗤道:“路人局?”
妈呀,都怪刚才刷蔚帛,网上都在传什么“路人局丢大脸”的,害得他们自己口误。怎么看那个菜神都不是单纯的路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吗?
“不不不,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们什么意思。”秦镜毫不留情地说,“随便什么局,输了赢了都要复盘,怎么,教练没教过你们?”
“教过,教过,那秦哥我们跟你一起复盘吧!”
“滚,谁要跟你们一起复盘。”秦镜嫌弃道,“我又不是你们教练,自己复去!”开玩笑,输得这么难看,还要当着你们这些小孩的面回味,堂堂节制患者不要脸的吗!
“哦……”训练生无措地目送他离开。
为什么大佬不骂我们啊?
再多骂两句也好,敲脑壳也行,不会是我们没救了吧?
两人越想越慌,赶紧打开战斗记录,为了争取下次被骂的资格,如饥似渴地复盘起来。
秦镜不止要复盘这一场比赛,还仔细回看了今天的其他几场挑战赛。
就在他准备跳过赛前访谈的时候,突然听见那个不可一世的本届mvp说:“他叫菜神,是一个我非常尊敬的玩家。熟悉他直播间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那里的常驻嘉宾。”
秦镜:“……”
菜神?是今天跟他对战的菜神吗?
他还跟kezo有关系?到底什么来头?
直播间……
秦镜去搜索了一下“菜神直播间”。
总共36万粉的直播间,今日暴涨了20多万粉。看成分,一部分是菜神自己的粉丝,更多的是kezo那货的粉丝?
他沉默良久。
就是说,今天他这场出糗的比赛,还给kezo的粉丝看到了?
好气!
谁不知道他跟kezo势不两立!
丢别的脸也就算了,怎么能丢这种脸!
平静了好一会儿,秦镜才颤颤巍巍地点下了[关注]。
算了,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
他觉得这个人的操作自己有几分熟悉,具体又说不上来。
不过没关系。
——我是不是在赛场碰见过你?
——以后还会碰见的。
菜神,后会有期。
与此同时,刻舟那边也在开复盘会。
他们今天这场赢得非常凶险,江达岭和左震都有很多要点要给他们总结。
尽管惦记着薄明野不接他视频的事情,刻舟还是耐着性子认真听讲了,毕竟教练现在说的内容跟他本人息息相关。
江达岭直指重点:“kezo,很明显,你被针对了。而且你风头正盛,靶子太大,以后这样的针对只会越来越多。”
“嗯。”刻舟沉着脸点头。
近期的比赛他确实有种吃力感,作为明星选手、顶级选手,可想而知他会被多少人拿来做研究。他的打法、习惯、预判,甚至每一处操作细节,都会被各个战队拿出来剖析。这就像是一个多重的围剿,要想突破这种无处不在的针对,他不得不做出改变。
“该讲的道理我都跟你们讲过了,今天来跟你们聊聊最新鲜的消息。”江达岭说,“11.0版本开了之后,《洗魂》的英雄数量就足够多了,为了提高竞技赛事的难度和观赏性,下一届联赛可能会开启互ban英雄的机制。”
“互ban英雄?”方乐乐问,“互相禁用对方擅长的英雄吗?那还打个屁?”
“是这个意思,但没那么夸张。”江达岭说,“这意味着职业选手必须具备更全面的素质,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扩展自己的‘英雄池’,至少某一个类型的英雄要全部掌握,不要给我出现自己会的英雄都被禁了,在赛场上干瞪眼的情况。”
“那总要有一个最擅长的吧,哪个强禁哪个,多没劲啊。”方乐乐不由抱怨。
“这是一种博弈,有些热门的英雄,对他们来说也是强项。电竞打的是配合,主要还是看到时候双方的阵容,而且单场比赛禁掉的英雄数量有限,所以也不用过于担心,照常去练自己擅长的英雄类型就好。”
复盘过与知更鸟的比赛之后,夏霜对刻舟和方乐乐说:“挑战赛结束后,还有新版本的全明星赛,官方给了参赛选手特权,你俩可以提前在封测体验服适应新的英雄和地图。但是我们签了协议,账号不能外借,也不能通过直播、录屏、拍照等任何手段公开发布相关内容,否则将丧失全明星赛的资格,明白吗?”
“知道了。”两人乖乖点头。
江达岭说:“借这个机会,你们好好体验一下,之后再决定自己想练什么英雄。”
能最早体验新版本,他们心里还是挺激动的,要不是还得打挑战赛,恨不得现在就抓紧一切时间泡在封测体验服里面。
尤其刻舟,他早就看中了“速写”。
似乎薄明野也对他的“速写”充满了期待?
散会后,江达岭和夏霜把刻舟单独留了下来。
后者急着去联系薄明野,难免有点急躁:“还有什么事啊?”
“给你开小灶。”江达岭说,“再给你复盘一场比赛。”
“什么比赛?”
说着夏霜点开了[菜神]和[节制患者]那一战。
好家伙,这不就是秦镜那个疯子欺负薄明野的证据实录吗?
刻舟攥紧了手中的核桃,沉浸在自己的小剧场里——
节制患者你给我等着,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要你加倍奉还!
加倍……嗯?
然而画面越看越不对劲,刻舟停止了自己英雄救美的遐想。
太漂亮了!
眼见菜神力挽狂澜,把节制患者逼到绝路,刻舟看得热血沸腾,嘴角的笑容就没松下来过,就差大声喊出来:“我家菜神宇宙最强!”
看完整场比赛,他指着屏幕上摆出胜利姿势的代拓,急迫地对夏霜说:“夏姐,你也看到了,不要让他只当极昼的陪练了,他是职业选手啊!”
“职业选手,是啊,他是职业选手。”夏霜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当薛晓莹的野心仅止于此?”
“跟薛晓莹有什么关系?”刻舟搞不懂这些,只当夏霜迁怒于薄明野。
“傻小子,你简直冥顽不灵……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夏霜真的被气到了,转头就走,高跟鞋踩得哒哒响。
“怎么了?”刻舟茫然,“他不强吗?我的提议不好吗?”
“你啊。”江达岭哭笑不得,深深看了他一眼,“从薛晓莹加入银帆电竞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以夏霜的脾气,要不是顾念着你的感受,早把薄明野踢出极昼了,绝不会让他继续留在之类当陪练顾问。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内鬼啊。”
“内鬼?”刻舟愣住了,“什么意思?”
是说薄明野就算复出,也不会来极昼吗?
江达岭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他想不想复出?想什么时候复出?想在哪儿复出?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吧。”
犹如一盆凉水浇下,刻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冻住了。
他从没想过薄明野可能跟自己分道扬镳。
从没想过。
无论是感情道路上的,还是电竞道路上的。
薄明野洗了把脸。
那个声音犹在耳边:“谁跟你说,只要突破了第零阶,天菜就会消失的?当然,你也不会一无所获。”
那么在第一阶,他会获得什么呢?
他的神力会更加充沛,操控“爬虫”的能力呈指数级提升,可以获得更加完备细致的数据,甚至可以勉强负担得了“联觉”。
只不过第一阶至第三阶,他都要在天菜debuff的压制之下,去完成相应的任务。
目前,秩序只向他发布了第一阶的任务。
第一阶:幕后人——
辅助他人在比赛中杀10000个游戏角色。
薄明野感觉自己负重前行,刚刚踏上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无奈道:“我这是要成为万人斩……背后的男人啊。”
那个声音说:“你辅助谁并不做要求,可以辅助1个人,也可以辅助1000个人,随便你。重点是辅助他们杀10000个游戏角色,你亲手杀的不算。”
薄明野表示理解:“倒是不难。”
不管怎样,这个任务已经有了可行性方案,不像他刚开始被“天菜”压制的时候,根本毫无办法,只能去抱大腿。
想到那个被抱的大腿,他不由笑了出来。
这趟人生,也算不亏吧。
晚上十点,薄明野检查完所有电器设备,关了店门。
今天的另一场比赛,釜山海鸥赢了洛杉矶号角,意味着现在还剩下四支战队:首尔鬼怪、猎影、极昼、釜山海鸥。
他们将在下周进行半决赛和决赛。
之后还有全明星赛……
不知道刻舟要怎么准备?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突然听到有人唤道:“薄明野。”
嗯?
抬起头,他看见正在想念的人就在眼前。
月朗星稀,昏黄的路灯斜斜拉扯着影子,那人穿着极昼的短袖队服,双手插着裤袋,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头发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
薄明野笑着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也不穿件外套,不冷吗?”
走近了他才看见,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眼里满是仓惶。
刻舟望着他说:“我有话要问你。”